在網瘾戒除學校中, 大家的手機都是被沒收的, 校方說是為了幫助大家更好的戒除網瘾, 畢竟現在的手機功能強大,上網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通過一個小小的手機所能夠做到的事情, 多到超乎年長者們的想象。
而在失去了手機這個可以同外界聯系的設備後, 想要碰觸電腦本身就變成了極為嚴重的“指控”。
可一個人想要碰觸電腦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他可以通過電腦來查詢一些比較難以查詢到的專業資料,也可以用電腦發郵件。
當然, 這些事情在手機上也能夠做到。
但有一些事情, 卻是現在的手機還做不到的。
比如說,某些只能夠在電腦上才可以正常運行的游戲。
多少被送去網瘾戒除學校的孩子,就是因為沉迷玩游戲、不停父母的話才被送去的。如果被發現想要碰觸電腦的目的是為了玩游戲,那麽這個孩子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絕對很不好過。
何琪算是一個非常膽小的人,以前那個恣意又開朗, 在父母眼中還有些不服管教的女孩,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
自從在戒除網瘾的學校中,看見有同學因為太過想要獲得自由、不服管教,不相信這個學校真的能夠做到毫無人性,不管不顧學生本身的身體和心裏健康狀況,最後卻變成了一個又一個反面案例。
被學校裏的“教官”們剝光了衣服讓他們跪在操場上肆意辱罵;把他們吊在活動室裏面拳腳相加;讓同學們跟着一同參與淩辱等等。
這些同學後來怎麽樣了?
他們有些變成了教官們的跟屁蟲,察言觀色的本事全都用在了教官的身上,只要教官們說什麽他們就做什麽;有些變成了沒有靈魂的軀殼, 一個個猶如木偶般,過着苦行僧的日子;還有一些不僅是心理上出現了問題,身體上也留下了殘疾。
最為嚴重的……
最為嚴重的那些何琪沒有見到過。
她在網瘾戒除學校生活的那幾年,看見過不少新來的學生想要逃跑,他們之中有些成功了。成功的那些人中,一部分被家長送了回來,一部分直接逃離到了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因為他們覺得家人是不可信任的,還有一部分……還有一部分……
還有一部分,何琪猜測那些人其實并沒有逃跑成功。
他們應該是被抓住了,然後被那些暴虐的教官們打死了——何琪完全相信教官要是打死了他們這些學生是非常正常的。
打死人的話要怎麽處理呢?
當然是說沒有找到啊……說這些人成功跑出去了,誰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然後這些人就成為了失蹤人口,永遠的從這個世界“失蹤”了。
不過這些都是何琪的猜測,因為她連去證實的勇氣都沒有,她也只是這樣猜測而已。
可光是這樣的猜測已經足夠讓她感到恐懼了,她在那個學校裏變得越來越乖巧,每次父母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一點兒都不敢說學校的不好,她假裝成一個特別乖巧可愛的孩子,只希望父母可以把她從那個恐怖的學校裏面帶出去。
但是沒有。
父母覺得那個學校的教育非常成功、成果顯著,所以他們決定将何琪繼續留在那個學校裏面接受教育。
而何琪在那個學校裏學到的東西是什麽呢?
何琪自己覺得,她在這個學校裏變成了一個一驚一乍的膽小鬼,也學會了看人臉色行事,同時,這個學校也讓她對父母的感情消失殆盡。
當她知道父母一同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沒有辦法否認內心中升起的那種歡騰的感覺名為愉悅。她簡直開心的想要大笑出聲,大喊一聲老天開眼。但同時,又有一種極為沉重的感情在心底發酵,讓她無法控制的痛哭流涕。
從那天起,她成了一個人嫌狗憎的孤兒。網瘾戒除學校也因為沒有人願意繼續為她支付各項費用,讓她提前“畢業”了。
會來到仁愛精神病院是一個巧合,但她喜歡這個巧合。
雖然仁愛精神病院裏面不是醫生、護士就是精神病患者,但這裏的所有人都讓她感到輕松自在。沒有人會去關心她是否是一個“喜歡上網的精神病”,或者跟她說“網瘾就跟賭瘾一樣可怕”。
唯一跟她有血緣關系的晉甜還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很多相處的小細節都讓她覺得自己是值得被愛和被關心的人。
所以她很害怕,很害怕失去現在的一切。
當晉甜說出“想玩游戲”這句話的時候,加倍的恐懼襲擊了她的內心。這是一種複雜的感覺,飽含了對死亡的恐懼、身體受到痛苦的恐懼,還有害怕失去喜愛的人的溫暖的恐懼。
何琪不知道該要如何形容自己內心中過于複雜的感受,她只是直覺的去否定。
可在她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後,院長辦公室裏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現代社會中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網絡中的所作所為,不管你如何去删除、清除,都會留有痕跡。
只要是通過網絡做出來的事情,最後都能夠查到始末,清楚明白。
自從發現有“病人”在半夜三更的時候跑去圖書館,并且發生了将圖書館裏的書架撞倒的事情後,晉甜就對圖書館裏的所有東西都進行了檢查,後來還根據需要安裝了攝像頭。
所以查到何琪在上網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玩游戲這件事情并不難。
可現在何琪說謊了。
“為什麽要說謊?”晉甜的語調極為平淡,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何琪的眼中絕望一點點蔓延,最後化為淚水滾落出來。
何琪似乎想要将那些眼淚全都眨回眼眶裏,可這些眼淚一點兒都不聽話,它們就這麽一個個往下掉。于是何琪睜大了眼睛看着晉甜,她用祈求的語調說:“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好嗎?”
晉甜:“……”
晉甜放棄般走到何琪的面前,将她抱在了懷裏,一遍又一遍的去拍她的背,嘴巴裏反複說着:“哭什麽呢?不要哭不要哭,我沒有說不要你,我只是想要問清楚你為什麽要在那麽晚的時間一個人跑去圖書館裏玩游戲對不對?不要哭……不要哭……”
懷裏的何琪還在安靜的掉眼淚,晉甜着實沒有辦法,她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助。
在何琪被送到她這裏來之前,晉甜當然查過不少何琪的資料,也詢問過很多人關于何琪的信息,畢竟沒有問題的話,在接下來的很多年中,何琪都會作為她的“家人”存在。雖然非常突然,但在決定接受何琪後,晉甜也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但果然……
她對何琪的了解還是太過淺薄了些,這是一個受過傷的孩子,并且她的傷口至今沒有愈合。
晉甜的內心慌得一批,可表面看起來還是沉穩可靠的,畢竟是在自己的“小輩”面前,她要維持住自己沉穩可靠的大姐姐形象。更何況她可是有一整家精神病院要養的人,如果連這種小場面都撐不住的話,這麽一大家子精神病院和病院裏的精神病患者鬧起來的時候她要怎麽辦?
所以晉甜非常耐心的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何琪聽,反複強調“我只是想要知道為什麽”後,情緒終于平複許多的何琪終于願意同晉甜好好說了,雖然……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何琪眼中的絕望并沒有減輕多少。
她的父母和網瘾戒除學校到底是對她造成了極為深刻的影響。
其他方面不說,如今的何琪确實發自心底的認為,“網瘾”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它就像是一個魔鬼,而我們不能同魔鬼為伍。
自從進入網瘾戒除學校後,何琪已經好幾年沒有碰觸手機和電腦了。跟現代随處可見的離不開手機的年輕人不同,從網瘾戒除學校出來的何琪時常忘記要把手機帶在身邊。
那她為什麽會出現在半夜跑到圖書館裏面開電腦玩游戲的情況呢?
“我聽大家說……病院裏的經濟狀況非常緊張……”
何琪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晉甜整個都窒息了一下,現在連剛來仁愛精神病院沒有多久的何琪都知道他們病院的經濟狀況一直是個問題了嗎?
“我在被爸爸媽媽送去網瘾戒除學校之前玩過一段時間游戲,”在說到這些的時候,何琪低下了頭,“那個時候我的游戲玩的還不錯,也有一些職業隊的經理找過我,詢問我是否想要打職業的事情。不過他們在知道我是一個女孩子後,就沒有再聯系過我了。”
“那你現在……”
“我現在聽說打職業好像能賺很多錢,所以……所以我就想再看看那個游戲還能不能玩,如果我還能夠跟以前打的一樣厲害的話,說不定以後能去打職業。我聽說現在電競職業裏面也逐漸有女選手了,游戲玩家們對女性職業玩家也不像是以前那麽歧視了,如果……如果我能賺到很多錢的話,姐姐你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晉甜是仁愛精神病院的院長,她如果想忙自然很忙,因為從上到下、大大小小事情不少,如果想要清閑自然也能清閑,什麽都不管就行了。
但是晉甜很忙,真的很忙。
上到跟各個政府部門溝通,響應黨的號召做一些活動宣傳,參加集會等等,下到城堡裏面的哪個燈泡又不亮了,還有日常的思考該要如何開拓病院裏的各項收入,同時計算必要的和不必要的支出,為病院增添新的設備或者用品等等,很多很多。
其中最讓人頭疼的,當然還是病院的各項收支賬單。
這些事情就連戴醫生晉甜都沒有說過,她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有獨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了,這些事情也沒有跟旁人說的必要,該做的做了就是。
但才來到病院不久,大多數注意力都放在晉甜身上的何琪卻都看在眼裏,兩人住得進,當何琪将等關掉之後,隔壁晉甜房間的燈光就變得明顯起來。
何琪觀察了許久,她想要幫一點忙,不管是什麽。
她很喜歡晉甜這個姐姐,她也想讓晉甜可以輕松一點。
所以……
如果她能夠當一個職業電競選手的話,是不是就能賺到很多錢了呢?她聽說現在大家對網絡和游戲的看法已經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如果……
如果她能打職業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