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姨娘剛回家沒多久,春桃就哭着跑來說錢姨娘又去鬧鳳姨娘了。
周氏心思一轉,作出焦急之态,跟着春桃往玉鳳院子裏去。
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到裏面錢姨娘正破口大罵。
周氏沉住氣,換了一副低聲下氣的模樣進去道:“有着身子的人,何苦這樣動怒呢,再說鳳姨娘也有身子,鬧個兩敗俱傷的圖什麽。”
果然,看到周氏都這樣低聲下氣,錢姨娘更加神氣,怒火愈盛。“她算個什麽東西!吃泔水長大的也妄想跟我平起平坐!?踩着狗屎長了個肉瘤,還真把自己當棵蔥了!我便是打死她,打死她肚子裏的小孽種,老爺也不會怪罪我一句!你在這裏多嘴什麽?!”
春梅見錢姨娘放肆,正想罵她,卻被周氏攔住。
周氏假裝的抹了幾滴淚,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春梅本以為周氏是真的被罵的哭了,正要安慰,卻見周氏沒事人一樣,反多了一絲笑意。
春梅聽着後面漸漸遠去的罵聲,擔憂道:“奶奶不管鳳姨娘了嗎?倘或錢姨娘真的進去打她怎麽辦?她現在身子重,躲都躲不了。”
周氏不以為然道:“馬上就臨盆的人了,不礙事。”
春梅嘆道:“刁鑽的遇上個潑辣的,也真是她的報應。”
周氏去了一趟之後,衆人見周氏也奈何不了錢姨娘,便不再找她。
錢姨娘變本加厲,從院子裏沖到屋子裏指着玉鳳的鼻子罵。
王大娘看不下去,上前理論,卻被錢姨娘身邊的婆子們打了個鼻青臉腫。
第二天一早,春桃就哭着跑來禀報,說玉鳳的肚子疼的厲害。
周氏忙叫了郎中去瞧,又讓接生婆們都去她房裏等候。
郎中來瞧過後,說并非是要臨盆,只因動氣而驚擾了胎兒,又說現在玉鳳也不宜吃什麽止痛的或麻醉的藥,只能這樣疼着。
周氏安撫了玉鳳幾句,便顧自去忙。
直至夜裏,春桃又跑來,說玉鳳疼的更厲害,怕是要生了。
周氏剛睡下,聽聞玉鳳要生,又穿上衣服趕去玉鳳的院子,并命板凳前去望海樓知會江善德一聲,不管他來不來,這樣的事她總該知會。
玉鳳疼了一夜,叫了一夜,周氏也陪了一夜。
直至六月二十七日寅時,玉鳳屋裏接生婆們大呼‘破了!破了!’。
周氏被驚醒,心想定是羊水破了,忙醒了醒神,命衆人嚴陣以待。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玉鳳已聲嘶力竭,只聽房內傳來一陣洪亮的啼哭聲。
周氏忙起身進了屋子,只見接生婆方将孩子放進了熱水盆。
周氏上前瞧了一眼,是個男孩兒。
不過剛出生,卻要比江念孝還大一圈,哭起來氣勢洶洶,在水盆裏還不停的揮動手腳亂撲騰,好似生氣抗議一樣,打的水花蕩漾。
接生婆感嘆道:“難怪鳳姨娘肚子疼呢,竟是個這麽折騰的小祖宗。”
玉鳳生産完,幾近虛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無力的癱在床上。
雖疲憊至極,玉鳳仍堅持睜着眼,癡癡的望着門口,似在等候什麽。
周氏有些看不過去,悄悄囑咐了王福去叫江善德,命他無論如何都要把江善德帶回家。
吩咐過板凳,周氏把孩子抱到玉鳳枕邊讓她瞧,又誇孩子健康壯實。
王福去了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江善德就騎着馬匆匆回府。
一進門也顧不得換衣服,更顧不得洗漱,一路跑到玉鳳院子裏,抱着孩子感激涕零。
江念忠的離開本讓他心若死灰,如今兩度得子,雀躍之情溢于言表。
開心了半天,江善德終于想起了玉鳳這個功臣,忙上前噓寒問暖。
二人剛說了沒兩句話,就聽外面丫鬟傳報。“錢姨娘來了——”
江善德聽到錢姨娘三字,竟即刻放開玉鳳的手站了起來。
錢姨娘被丫鬟們簇擁着進來,陰陽怪氣。“喲,老爺這麽快就回來了,竟比我這院子裏的人來的都快呢。”
江善德幹笑兩聲,錢姨娘瞧了一眼玉鳳和她枕邊的孩子,道:“聽說是個少爺呢,鳳姨娘這肚子還真是争氣。念勇這名字我原喜歡的緊,本想着是我腹中孩兒的呢。”
屋子裏都是玉鳳身邊的人,沒人搭理她,甚至一個個見了她跟見了仇人似的。
江善德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忙哄了錢姨娘幾句,支她先回去了。
錢姨娘離開後,江善德囑咐周氏,讓江念勇在玉鳳這裏待到滿月再接過去。
随後又問了一些家裏瑣碎,周氏一一回話。
剛說了沒幾句,錢姨娘屋裏又派人來請,江善德只好跟着去了。
看着江善德匆匆離開的背影,周氏冷笑一聲。
勞頓了一天,周氏早早就用過晚膳,洗漱睡下。
半夢半醒間,忽聽聞內院裏隐約傳來尖叫嘈雜聲。
不一會兒,春梅就驚慌的跑進來,聲音都顫抖。“奶奶,出事了,錢姨娘小産了!”
周氏心裏咯噔一下,又驚又喜。
王大娘總歸是不負衆望,這麽快就将事辦成了。
周氏又穿戴起來跑去錢姨娘的院子裏。
剛到屋子門口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沖的周氏幹嘔起來。
丫鬟婆子們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來,屋內,錢姨娘哭嚎的聲嘶力竭。
錢家來的婆子也跟着哭嚎:“造孽啊,真是造孽啊!!這分明是有人謀害,竟是把胎生生的打下來了!!我這就去回了老爺,讓老爺替咱們做主!!”
周氏聞言,忙命板凳即刻将幾個婆子綁了。
周氏踏着夜色跑去望海樓,悄悄見了江善德,說明了錢姨娘的事。
又說錢家幾個婆子想生事,所以她給綁了丢在柴房。
江善德贊許道:“綁的好,這些老貨素來沒大沒小,皆張了一張害死人的嘴。且綁着吧,此事不平息,就別放她們出來!”
周氏應聲,試探道:“那是否要去追查此事?”
江善德擺手道:“萬萬不可,此事切莫張揚,更不能查,倘或真查出是家裏有人陷害,一則傷了兩家體面,二則傳出去也不好聽。錢家雖不至于因此和我翻臉,可必定要我給個公道,就是錢姨娘也必定不依不饒,要我給她做主。”
說着,江善德嘆道:“依她的脾性,不管此事是否與玉鳳有幹系,她一定會借此去鬧玉鳳個好歹。我不能明着非去袒護玉鳳,可也不能任由她胡來了去。所以,倒不如現在就把這根源掐斷,此事就此為止,倒省去許多麻煩。”
周氏颔首。“兒媳也盼着此事能到此為止,只是不知該如何去與錢姨娘說。”
江善德道:“這好辦,你去找個郎中,讓他告訴錢姨娘,這小産原是她動怒太過的緣故,傷了胎氣,再吓唬吓唬她,就說再這樣不知收斂,以後怕是不能有孕,想必她就不敢再鬧了。”
說到這裏,江善德又道:“我見這吳夫人倒不同于錢豹,凡事還好商量,你見見她,讓她把那些婆子領回去好好管教,你直接告訴她,倘或這些婆子在外面說出江家半點不好,我就拿錢家是問!”
周氏應聲,又噓寒問暖了幾句才離開。
回到江家天已微亮,周氏料着也睡不成樣子,索性按照江善德吩咐安排了下去。
郎中去看過錢姨娘後,錢姨娘果真不再哭鬧。
早膳過後,吳氏來了江家,周氏又交代了婆子的事。
對于錢姨娘的流産,吳氏倒沒太在意,只道:“只盼奶奶以後多擔待些,也讓她能給知府大人生個一兒半女,這樣也不枉我們孝敬知府大人的心意。”
說着又掏出一沓銀票塞給了周氏,周氏亦沒推辭。
錢姨娘傷了身子,又有郎中的話警醒着,再沒敢鬧,小産之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轉眼江念勇滿月,只在家裏擺了一桌滿月酒,酒宴上,玉鳳尋死覓活,哭鬧着不願将孩子交給周氏撫養,鬧的江善德煩了心,更禁止了她探望孩子。
八月份,邊關戰事告急,急需糧藥物資。
沈陽、長春兩地商會運作成型,先以高出五倍的價格向朝廷出了價。
朝庭遲遲沒有給出回音,反倒是虎子連連送來許多書信,百般懇求江善德調動沈□□資現行救急,江善德則回信借口收成不好,沒有盈餘物資可以相援。
周氏和胡阿嬌氣的直罵,卻又只能幹瞪眼。
挨到十月份,前線糧草告荒。
沈陽、長春兩地商會又向朝廷提出,以高出十倍的價格出售物資。
敵軍連連攻破數座城池,大軍不停往後撤退,朝廷不敢再怠慢,答應了商會的要價。
一時間,商會進賬數百萬黃金,富可敵國。
長春、沈陽兩地擺了滿城的百日宴席,不論男女老少,皆可入席共賀。
沈陽城日夜燈火通明,知道物資運到前線,周氏和胡阿嬌也暗自松了一口氣。
江溫良已會來回爬來爬去,也能扶着人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沒過多久,竟還會叫‘娘’,也會說‘吃’等字眼。
江念勇則像個小老虎一樣,每天非要大聲哭個痛快,仿佛不哭渾身的力氣就用不出去。
江念孝仍舊整日昏睡,偶爾可以靠着東西坐一會兒,卻也很快就疲乏無力。
眼看他就要周歲,卻站也站不起來,周氏愈發擔心,着板凳帶人去外面,但凡有名有姓的郎中,一律請來,又寫了信去求周老爺前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