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024章 誰敢惹那閻羅王
月瑤猛的睜開眼,臉都吓白了,急促的喘息着,遲遲無法平複。
春兒聽到動靜撩開床簾走進來:“夫人怎麽了?”
一看到月瑤蒼白的臉色,額上都浸着細細密密的汗,春兒忙給她擦汗:“是不是夢魇了?”
月瑤神色僵硬,聲音微啞:“是吧。”
可她為何會夢到淩骁?
她甚至不敢回想方才的夢境。
春兒給她輕撫着後背,安撫道:“夫人一定是因為白日裏被那莫書傑騷擾,所以才做噩夢的,夫人別放在心上,那人是不知道夫人的身份,若是知道必定吓都吓死了,何需将他放眼裏?”
月瑤緊抿着唇平複着,是了,一定是因為莫書傑。
否則她怎會平白無故做這樣的夢?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平複下來,輕輕點頭:“是我多心了。”
春兒笑着道:“那夫人快睡吧。”
“嗯。”
春兒退了出去,月瑤怔怔的坐在床上,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一片涼意。
三日後,雨茶宴。
宴席設在靈岩山下的一處別苑裏,依山傍水,十分雅致。
馬車徐徐的前行着,月瑤挑開車窗簾子,便看到沿途山清水秀,空氣中都彌漫着山泉的清甜味道。
月瑤深吸一口氣,驅散了這幾日萦繞在心頭的些許不安和焦躁。
“這靈岩山景致倒是不錯。”
“那是自然,這兒可是皇家莊園,尋常人不得入內。”春兒道。
月瑤咋舌:“陳姑娘竟能在皇家別苑辦品茶宴?”
“夫人您忘了,陳姑娘可是咱們侯爺的未婚妻,這皇家莊園旁人進不得,咱們侯府可是進得的。”
便是陳相,如今在朝中都難免戰戰兢兢,唯恐被新帝清算,也就結了淩家這門親之後,才徹底安下心來,否則陳詩韻哪敢如此招搖。
月瑤聽到“侯爺”二字,眉心微蹙,忍不住問了一句:“侯爺今日也來嗎?”
春兒搖搖頭:“好像是不來的,奴婢聽王管事說,那帖子侯爺都沒看。”
月瑤稍稍放下心來。
因為那個莫名的夢境,她現在一想到淩骁就隐隐不自在,分明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馬車緩緩停下,車夫喊了一聲:“大夫人,到了。”
春兒率先下車,給月瑤拉開車簾,扶着月瑤下車來。
這處已經停靠了不少華貴馬車,想來今日陳詩韻邀請的人确實也不少。
“淩大夫人。”小丫鬟熱絡的迎上來,将月瑤請了進去。
月瑤走進別苑內,裏面小橋流水,伴随着溪流的聲音,夾雜着些許嬉鬧說笑聲。
池邊的水閣內,陳詩韻被擁簇在正中間坐着,熱鬧的說話。
“今日咱們能來這皇家別苑品茶,還是托了詩韻的福呢。”
“是啊,除了詩韻,誰還能有這麽大的面子?再過一個月,我們還得登門去賀你和淩侯新婚大喜呢。”
陳詩韻有些羞赧:“別打趣我了。”
“怎麽還害羞了?我們這可是說的實話。”
又有人忽然問起:“哎,淩侯今日會來嗎?”
陳詩韻笑容微不可察的一滞,她特意給他送了帖子的,今日畢竟是她組的局,她當然希望他能來。
可侯府的管事卻來回話說,他有事來不了。
她心裏有那麽一種感覺,淩骁似乎并不重視她。
的确,他們的婚事只是一場政治聯姻,父親也訓誡她要安分守己,嫁進淩家安心做侯夫人,保陳家安穩,不要妄求太多。
如今她被人衆星捧月,被京中閨秀豔羨,甚至能壓懷寧公主一頭,已經風光無二,的确該知足。
可人總是貪心的。
她也希望淩骁能愛重她,數月前在朱雀大街初見,他一襲玄衣策馬歸京,從她馬車旁揚塵而過,驚鴻一瞥,便是驚才絕豔。
她扯出笑來:“侯爺如今朝中事忙,不得空閑來前來。”
衆人立馬捧場:“也是,聽聞侯爺如今在查那獵場刺殺的大案,想必是忙着的,畢竟還得趕着辦完了案子,準備下個月大婚!”
陳詩韻嬌羞的低頭笑。
正說着,小丫鬟進來通傳:“姑娘,淩大夫人來了。”
陳詩韻笑着道:“請進來吧。”
“是。”
“淩侯心裏還是有你的,雖說自己不能來,但也還是讓淩家來個人給你撐場面。”一個貴夫人殷勤的道。
“夫人莫要打趣我了。”陳詩韻輕嗔道。
她特意備了兩份帖子,一份給淩骁,一份給姜月瑤,她雖說看不上姜月瑤,但她好歹也是淩家的人。
如今還未成婚,她辦宴席,淩家若是一個人也不來,豈不是讓她沒臉?
淩骁不來,也只有便宜了姜月瑤讓她見見世面算了。
月瑤走進來,笑着道:“是我來晚了,陳姑娘恕罪。”
“不晚,大家也才剛到,玉蘭,給大夫人看座。”陳詩韻并未起身,安然坐在上首的位置,吩咐丫鬟給月瑤看座。
丫鬟引着月瑤在左邊靠窗的圈椅裏坐下,又給月瑤倒了一杯茶。
陳詩韻笑着問:“大夫人可能嘗出來是什麽茶?”
月瑤搖了搖頭:“我不善茶道。”
陳詩韻眼裏多了一抹得意,微微擡了擡下巴,彰顯身份。
周圍人看月瑤的眼神也或多或少的多了幾分輕視,誰人不知道這位侯府長媳出身低微,純粹是運氣好,攀上了侯府的高枝兒。
陳詩韻語氣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傲慢:“這是洞庭碧螺春,此茶清香襲人,口味涼甜,是宮中的貢品,大夫人沒喝過嗎?”
月瑤眸底漸漸涼了下來,她已經三番四次給陳詩韻做臉了,便是再清高的人也該知道有來有回。
但陳詩韻顯然并沒有這麽覺得,她給她臉面,她反倒想踩在她臉上登天。
她原本是不想得罪人的,可對方蹬鼻子上臉,她也沒這個義務慣着她。
月瑤笑盈盈的道:“不曾喝過,正是對茶不感興趣,今日原本也不打算前來,但想到陳姑娘特意相邀,我也不好拂了姑娘的面子,便來坐坐。”
月瑤這番話說的不卑不亢,從容随和,沒有半點不懂茶道的羞赧,反而點明了一點:是你請我來的。
這話聽在旁人耳裏,大家眼神都閃爍一下。
“難道不是淩侯讓夫人代替出席的嗎?”
月瑤詫異的道:“陳姑娘還邀請侯爺了嗎?我竟都沒聽侯爺提起過。”
她看向陳詩韻,眼裏滿是茫然。
做臉面這件事,是互相的,你若是不給我臉面,那也別指望我捧着你。
這話一出,衆人臉色都隐隐變化。
淩侯連提都沒提過?那陳詩韻在招搖什麽?
陳詩韻面色微變,生怕姜月瑤再說出些什麽讓她沒了顔面,連忙讪笑着打斷:“是了,大夫人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心裏卻惱怒,姜月瑤竟敢拆她的臺?!
感覺到氣氛尴尬,一個貴夫人也十分熱絡的打圓場:“這別苑風景秀麗,我們還沒能好生逛逛呢。”
月瑤也懶得在這和陳詩韻打官腔了,随便轉轉了便找由頭回去算了。
看這樣子,想和陳詩韻維持體面的關系是難了。
陳詩韻扯出笑來,還是得擺出女主人的架子:“那大家随意逛逛吧,不必拘謹。”
衆人三三兩兩的散開,月瑤自然也走了。
陳詩韻看着月瑤走遠的身影,臉色不自覺的難看下來:“這姜月瑤膽子倒是大了。”
這麽個卑賤的女人,合該好生巴結着她,還敢拆她的臺?
“我看你也別太小瞧了她,她再不濟,也是正兒八經被淩家娶進門了的長媳。”趙雅林道。
“她算什麽長媳?淩侯根本不把她放眼裏,我又不是沒打聽過,這女人害死了淩侯的長兄,淩侯憎惡她。”陳詩韻語氣不屑。
“可她不照樣在侯府安然無恙?”趙雅林笑的隐隐奚落,“我可聽說,這姜氏在老夫人跟前是極得臉的,淩侯重孝道,否則也不會縱容這女人這麽快活的過日子,畢竟現在侯府的管家掌事權都放在她手裏,往後你進門,誰壓誰一頭還說不準呢。”
這話聽在陳詩韻的耳裏,忽然警鈴大響。
她怎麽忽略了這個?難怪姜月瑤敢和她叫板。
倘若真進了門,反被這麽個卑賤的女人壓一頭,她顔面何存?
更何況這姜月瑤巴結着懷寧公主,日後指不定要給她下什麽絆子。
月瑤從水閣走出去,便沿着池邊散步了。
她心裏煩悶,不知是因為前幾日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境,還是因為陳詩韻的再三挑釁。
春兒道:“看陳姑娘那樣子,明裏暗裏的看不起咱們,往後進了府,還不知怎樣呢,早知這樣,夫人當初不該選她……”
月瑤搖了搖頭:“侯爺也未必是因為我才選的她。”
“那以後……”
正說着,忽然聽到一個油膩的聲音:“喲,這小娘子怎麽也在這兒?!”
月瑤轉頭看去,眉心微蹙。
是莫書傑,他大腹便便的往這邊走着,肥膩的臉上一雙綠豆眼閃爍着精光,垂涎的哈喇子都快淌下來。
他當然也是來赴宴的,本來還百無聊賴,畢竟今日這宴席上的都是名門貴女和貴婦,他也惹不起,只能收斂着。
直到他看到姜月瑤,好像發現了寶貝。
“放肆!你怎敢對我們夫人不敬?!”春兒喝斥一聲。
莫書傑腳步頓了頓,他身旁的宮人忙攔住他:“這位的淩大夫人,淩侯的長嫂。”
宮人特意咬重了“淩侯”二字,莫書傑剛剛還色眯眯的綠豆眼瞬間都變大了一倍。
要說這燕京城如今最貴重的權臣,必定是淩骁。
誰敢惹那閻羅王?
莫書傑吓的臉色煞白,再沒敢看她一眼,忙不疊的低下頭客客氣氣的拱手作揖:“原來是淩夫人,是在下眼拙!淩夫人恕罪!”
月瑤厭惡的懶得多看他一眼。
春兒罵道:“再敢對我們夫人無禮,定挖了你的眼珠子!”
上次在熙春樓被這畜生騷擾,春兒就憋着一口氣,要不是夫人叮囑過在外面盡可能不要用軍侯府的名號,她早教訓他了!
“是是是!夫人莫要見怪!”
月瑤沒再理會,帶着春兒轉身離開。
莫書傑擦了一把額上的細汗,臉都吓白了。
這邊的吵鬧聲大了些,陳詩韻在水閣都聽到了,有些不耐煩的問:“又出什麽事了?”
丫鬟玉蘭匆匆跑進來禀告:“是那莫家大公子又犯渾了,竟敢招惹到淩大夫人那裏,被淩夫人身邊的丫鬟斥了一通,這會兒倒是老實了。”
陳詩韻也心生厭惡:“莫書傑那個酒囊飯袋,成日裏盡會做些丢人現眼的事。”
若非陳家斷尾求虧空太多,還指着莫家送錢,她是斷不可能讓莫書傑來赴宴的。
她看向窗外,莫書傑還在那裏,分明都吓破了膽子,還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姜月瑤的背影。
“也是,那姜氏生的一副狐媚皮囊,的确也有勾引男人的本事,讓這莫書傑也念念不忘。”陳詩韻語氣輕蔑。
她唇角勾起了詭異的笑:“既如此,倒不如順水推舟,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