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014章 她不是喚他
他剛要松開的手頓了一頓,腦子裏克制的理智頃刻間坍塌。
他本能的收緊了手臂,将她抱在懷裏。
他低垂着眸子看着她,聲音微啞:“我不走。”
她靠在他懷裏,容色蒼白的唇瓣都沒有血色,依然喃喃的念着:“夫君,別丢下我。”
淩骁動作一滞,臉色都僵硬了幾分。
她不是喚他。
方才被打碎的理智被迫回籠,如夢初醒。
她眉心緊蹙着,依然不安的呓語:“夫君,夫君。”
一聲一聲,好像在質問他的良心。
淩骁臉色緊繃着,抱着她的手都僵硬了許多。
他竟對姜月瑤生出了不該有的妄念!
他如何對得起亡故的兄長?
山坡上劍霜等人還在喊着:“侯爺?尋到大夫人了嗎?”
淩骁緊抿着唇,強自平複了心緒,冷聲回應:“落根繩子下來。”
“是。”
劍霜等人得到回應,忙不疊的将繩子落下。
淩骁單手拽住繩子,在手上挽了兩圈,一手抱住姜月瑤,便踩着山坡借力讓他們拉了上去。
“侯爺沒事吧?”劍霜慌忙問。
“去找頂轎子來。”
“是!”
轎子早已經安排好,因為早知道姜月瑤受了傷,必定是要用到的。
轎子被擡過來,淩骁将她放進轎子裏。
他松開手,她卻依然緊緊攥着他的衣襟。
他擡眸看她,她依然昏迷着,容色蒼白,她把他當成了淩塵。
他胸腔裏升起一股無名火,不知是惱她,還是惱自己。
可理智告訴他,他不該沉溺于此,他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不該為了這麽個女人做出不仁不義之事。
更何況她還滿腦子的淩塵。
他陰着臉掰開她的手,盯着她瓷白的臉看了兩息,決絕的退出了轎子。
“将她送出去,找禦醫來診治。”
“是。”劍霜見主子臉色突然難看至極,不免心驚肉跳,立即應下。
轎子被擡走,迅速的将人送出了獵場。
赤影道:“侯爺,陛下方才急召,還請侯爺前往行宮議事。”
今日圍獵發生這麽大的刺殺事故,必定不可能輕易收場。
淩骁臉色陰沉:“我這就去。”
行宮。
“嘭”的一聲,皇帝怒極,一巴掌拍在了書案上,怒斥一聲:“好大的膽子!朕才登基,這幫人就敢如此作亂,是不把朕放在眼裏?!”
殿內的人烏泱泱跪了一地,太子急忙道:“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皇帝怒道:“可查出來是什麽人所為?!”
幾個朝臣面面相觑,不敢擡頭說話:“還,還未能查出,那些刺客,都是死士,見刺殺不成,便吞藥自盡,微臣……”
“廢物!”皇帝怒斥。
殿內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直到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通傳:“陛下,淩侯到了。”
殿內衆人都跟着悄悄松了一口氣,默默擦了擦額上的細汗。
皇帝神色稍緩:“宣。”
小太監高呼一聲:“宣淩侯觐見!”
淩骁大步走進來:“臣參見陛下。”
皇帝擡了擡手,讓他免了。
“朕聽聞你長嫂為了救公主出了事,現在可尋到人了?”
“長嫂”二字聽在淩骁的耳裏,忽然感覺無比的刺耳。
好像諷刺。
淩骁垂眸斂神:“已經尋到了,只是受了傷,現在已經請禦醫診治了。”
皇帝點點頭:“那就好,你最愛重你兄長,總不能讓他唯一的遺孀出事。”
淩骁唇角繃緊,眸色微沉:“謝陛下關心。”
“那姜氏救了懷寧一命,朕也該好好賞賜她,此事交給內侍省去辦。”
張公公立即躬身應下:“是。”
皇帝這才轉回話題。
“今日之事,你怎麽看?”
淩骁掩下心神,再擡眸時,已經平靜:“臣三日之內,必定查出幕後指使之人。”
皇帝終于滿意的點頭,淩骁從來最讓他省心。
那幫廢物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一個屁,沒一個中用的。
“好,朕等你查出結果。”
皇帝又掃了一眼殿內的衆人,擺擺手:“都退下吧。”
“是。”一衆朝臣們擦了擦額上的細汗,戰戰兢兢的應下,然後退出去。
淩骁也準備離開,皇帝卻點了點他:“你留下。”
淩骁留了下來,等朝臣們都走光了,皇帝才問他:“現在沒有別人,你說,這幕後之人會是誰?”
淩骁冷聲道:“不論是什麽人派的刺客,那幕後指使之人,無非也就是永王齊王那幾個勢力之中的舊黨,陛下剛剛登基,朝局不穩,正是攪混水的好時候。”
奪嫡之争殘酷又慘烈,如今勝算雖說已經明了,但總有人輸的不服氣,還想要生事翻盤。
皇帝沉沉的吐出一口氣:“你看得明白,朕這個皇位,如今惦念的人,可不少。”
淩骁拱手道:“刺殺之事交給臣來徹查,陛下無需擔心,穩固朝局是遲早的事,那些人,跳不了多久。”
“朕自然知道,如今朝中多方勢力繼續拉鋸下去必定是再生亂子,要盡快穩固,也不是容易的事,新舊朝臣的融合也迫在眉睫。”
皇帝頓了頓,才道:“朕打算給懷寧賜婚穆國公府世子。”
淩骁拱手道:“穆國公府歷經三朝,根基深厚,穆國公桃李滿天下,在舊臣中也頗有分量,穆世子與公主必定相配。”
皇帝又問一句:“你當真這麽覺得?”
懷寧喜歡淩骁的事,皇帝還是景王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他一開始也想着等懷寧及笄之後,就賜婚給淩骁的。
但如今朝局不穩,懷寧和淩骁的婚事都是穩固舊臣的利器,就他們兩個成婚對穩定朝局沒半點用處。
可若是淩骁和懷寧當真兩情相悅,他也好歹考慮一下成全他們,大不了再給東宮多塞幾個女人。
畢竟懷寧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而淩骁,則是他最器重的。
一年前他險些被永王派去的刺客暗殺,也是淩骁拼死相救,生生為他從刺客的圍困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這些年他看着淩骁成長起來,他視他為義子。
淩骁毫無留戀:“臣的确這樣覺得。”
皇帝也沒再多問,他是真的已經給過機會了。
“既如此,你這婚事也該考慮起來了,別說你老大不小了,孤家寡人像什麽樣子,而且你不成婚,懷寧也不死心。”
淩骁聲音冷冽:“陛下所言極是,臣的确該成婚了。”
皇帝愣了一下,他怎麽突然這麽爽快?
淩骁對成婚之事向來回避,他不想多出這許多的麻煩。
皇帝也并非第一次提了,他都是拖着。
難不成是有心上人了?
皇帝問道:“那你可有心儀的人選?”
“家中已經在幫臣相看。”
皇帝皺了皺眉,這是沒有?
那他怎麽突然着急上了?
但此事刨根問底也沒什麽意思,他是一國之君,又不是後宅的嚼舌婦。
“罷了,此事你自己看着辦吧。”皇帝頓了頓,又還是補充了一句,“這娶妻也并非小事,你也得自己過過眼,總得是自己看的過眼的。”
若是旁人,皇帝當然是不會提這一句的,但淩骁畢竟不同,雖說指着他和舊臣聯姻,但也不希望他娶個怨偶。
還是得兩全其美最好。
所以他才不幹涉他選妻之事,京中勳貴舊臣家的千金,随他喜歡的挑。
“是。”
淩骁斂眸。
看的過眼的?
他腦子裏出現了姜月瑤的臉。
他眸底發沉,将她從腦子裏強行驅除。
不該是她,不能是她。
他的确該成婚了,也斷了那些荒唐的念想。
月瑤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淩塵,在她險些遇害的時候,如一年前一樣,救了她。
她害怕他離開,死死抓住他,求他不要丢下她。
可他還是拉開了她的手。
“瑤兒,以後的路,我不能再陪你了。”
他還是如從前一樣,溫柔的看着她,可說出的話卻如此狠心。
月瑤拼命搖頭,他還是轉身離開,她留不下,抓不住,眼睜睜的看着他消失在霧蒙蒙的密林裏。
“夫君!”
她忽然驚醒,睜開了眼,額上都滲出了細汗。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