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一百二十二條
寧波被顧淮突然的動作帶倒, 側躺在地上，半長的頭發散落在臉上，搭配上他面上的懵懂神情, 看上去無辜又可憐。
“之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你這會兒要怎麽處置我我都沒話講，實在抱歉。”寧波視線低垂。
顧淮看着眼前這人的表現, 拳頭捏緊。
他的手突然有點癢是怎麽回事呢？
他深吸一口氣，微微昂頭，視線在空氣中快速的環顧一周，突然, 眼神聚焦一點, 正色道：“既然是她把你帶進來的，那就說明現在情況嚴峻, 我們沒有時間處理過去的事了。”
此時，技術員們正湊在蘇予旁邊好奇地看着她面前剛剛打開的以前從沒有啓用過的微型鏡頭畫面, 畫面上兩人一倒一站對峙着, 怎麽看怎麽像一個審訊現場。
因為已經全面關注了戰場一段時間，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軍隊和星盜現在的實力差距，甚至已經有不少人私底下已經被星盜圈粉, 此時，他們正準備皺眉為星盜說兩句話, 然後就被畫面裏顧淮突然投注過來的視線吓了一跳。
技術員們腦子裏瞬間像是被重錘敲過一樣，精神立即清明。
星盜可是罪犯！其他觀衆可以在彈幕上為他們求情，他們軍方的人怎麽能這麽做？！
他們悄悄看了一眼還看着這畫面的蘇予, 卻發現蘇予嘴角罕見地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這是？
技術員們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 你捅捅我我戳戳你，互相私下打着暗號, 滿臉寫着磕到了三個字。
自從蘇予進到他們技術部開始，她整個人就一副重任在肩神情凝重的樣子，就連偶爾的笑容也是出自禮貌，眼神裏是說不清的沉重，他們私下還讨論過蘇予少年老成，竟然連着一周都陪他們一起加班，連通電話都沒和外面打過，完全是一副孤家寡人的樣子。
說實在的，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她流露出真實的笑意，整個人的距離感一下冰消雪融。
技術員們瞬間被這氛圍迷惑了，把心裏藏了許久的疑惑問出了聲：“蘇師長，您和寧波很熟嗎？”
剛剛顧淮的表現很像吃醋啊！
蘇予的笑容應該和這脫不開關系吧？！
表面上是冷酷無情的指揮官，私底下卻是一只醋壇子大狗！嗚~好酷的設定。
“還行，有點淵源。”蘇予沒有分給他們眼神，簡要回答。
聽到這答案，技術員們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神秘微笑。
然而，蘇予的關注點和他們都不一樣，她注意到了顧淮的用詞——“情況嚴峻”“沒有時間”。
這是她監控了整個演練這麽久，第一次聽到這些詞。
在之前，士兵們都覺得這只是一個惡趣味的專門折騰人的常規訓練；民衆都覺得這是一個軍隊向外賺取關注度的手段；就連外界的風評都向着娛樂化一去不複返。
甚至是提前知道了點情況的星盜，都只以為這是一場為他們洗白做的鋪墊和考驗，是她和嚴柯私下交易的內容，只等着用一場悍然赴死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顧淮好像不太一樣，他僅僅來了不到半小時，就摸索到了她的一點用意。
“不過我感覺還是很神奇，他說那句話的時候視線竟然正好能對上鏡頭。”技術員們還在竊竊私語。
這會兒軍隊剛剛讓出一個星球，蟲族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占領上一個星球開始新一輪的繁衍和入侵，所以不論是演練裏的軍隊還是外面的技術員這會兒都是一副松t了口氣終于能歇會兒了的感覺。
蘇予敏銳的聽到了他們的話，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屏幕，她有預感，剛剛顧淮的那一眼并不是無意為之，而是在刻意向她傳達信息。
一是他知道現在情況危急；二是他知道她很可能不在演練現場，而在幕後；三是他覺得自己大概明白了她的用意，等着她的回應。
但是他到底明白多少，這個蘇予也不能确定。
“不用等了，讓蟲族繼續進攻。”蘇予敲了敲面板，直接命令道。
“可是，現在蟲族先鋒隊伍的數量明顯不夠。”技術員難得沒有立即執行蘇予的命令，扭頭問道。
“夠了。”蘇予說。
如果考慮上她人為增加的難度，這樣的數量才符合蟲族入侵的真實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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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房間內，已經做好被顧淮打一頓出氣的覺悟的寧波聽到顧淮的話立即詫異擡頭。
他是真的做好了贖罪準備的，畢竟當初他幹的那些事确實也不是人，雖然他的理由能騙一騙自己的良心，但是在面對受害者的時候根本沒有臉說出那些話。
他能和嚴柯說，能和民衆說，能和其他軍人說，說他們的不容易，說他丢失的檔案，說他遺失的身份，說那些迫害人的犯罪預測系統，說他那些兄弟們明明沒有犯罪卻被逼上絕路的境遇，說遭遇，說難堪，說迫害，說苦難，卻不能理直氣壯說自己做得對。
他做得不對，他是活該被受害人千刀萬剮的，他是活該得不到諒解的。
寧波的臉上寫滿了明顯的驚惶與驚詫。
顧淮掃了一眼，沒有對這種故意流露出的情緒做過多的點評，只簡單說了一句。
“蟲族要來了。”
然後一槍打斷了他手腕上的鐵鏈。
寧波迅速從地上爬起來，看着顧淮轉身就要離去的背影，連揉揉自己被震得發麻的手腕的功夫都沒有，趕緊開口道。
“這會兒不會有蟲族來的，他們……”
顧淮打斷了他的話。
“你往窗外看。”
窗外，略顯稀疏的蟲族大軍迅速從上空降落。
這會兒軍隊才剛剛換到新的星球不久，按照慣例，蟲族會在徹底占領上一個星球并繁衍到一定數量之後才會大規模遷移，他們至少會有半天的喘息時間。
也因此，已經習慣了這種戰鬥節奏的士兵和指揮們并沒有太過在意天上的情況，大多數人都在居民區緊鑼密鼓疏散民衆。
畢竟上面的命令就是以疏散民衆為第一要務。
所以，在對講裏聽到有蟲族入侵的話的時候，衆人第一反應竟然是有人在惡作劇，額外花了幾分鐘來明确到底是不是上級發下來的命令。
在關押星盜的房間外面，寧波看着一動不動望着天空出神的顧淮，問道：“你不準備出手嗎？”
他們打蟲族打習慣了，看到有蟲的第一反應就是迎戰，根本來不及多思考。
只是這會兒…..
寧波有些局促地捏了捏手指，他的機甲被軍部收了還沒還回來。
就只能站在這看着蟲族在反應遲緩的軍隊們的抗擊下，迅速降落。
顧淮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問：“你覺得軍隊這些人的實力怎麽樣？”
寧波張了張嘴。
怎麽樣？簡直稀碎。上級命令不清，下級反應遲鈍，指揮極端，配合混亂，活脫脫不想打、不敢打、不能打的典範。
他看了看顧淮的臉色，話在嘴裏轉了幾圈，出口變得溫和的多。
“有部分還是不錯的，反應也很快，看起來戰鬥經驗很豐富，如果軍隊軍人全是這樣，那這場仗應該不算難打。”
“你說的那些是實戰部隊的精英。”顧淮說。
“哈哈、那你們這精英，屬實也不算太多哈…..”
寧波幹笑着說了兩句，把嘴閉上了。
确實不算太多。
實戰部隊的精英大約也就八萬餘人，面對整個軍部千萬的體量顯得滄海一簇。
顧淮眼神飄忽地盯着半空中的戰況，知道這會兒如果把星盜都放出去，是有可能擊退蟲族的，但是他不能這麽做。
他在揣測蘇予的意圖，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一次的戰争演練只能輸，不能贏。
顧淮正想着，腰間的對講傳來了軍長的聲音。
“顧少校，星盜們那邊的情況怎麽樣？能加入戰鬥嗎？”
聽到這問話，寧波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然後就聽到顧淮說：“軍長，經過我們初步評估，這些星盜還屬于不穩定因素，貿然放出對整個戰場的局勢可能會起到明顯的反作用。”
這是不讓他們上的意思？
寧波瞬間急了，立馬彎腰想表态，還沒張嘴就被顧淮捏住了臉。
“行吧，那就這樣，你繼續盯着。”軍長放下一句話，匆匆關閉了對講。
“為什麽不讓我們上？”寧波有些急，“只要我們上場，肯定能很快擊退它們的，難得這一次蟲族的數量這麽少！”
顧淮盯着寧波看了好一會兒，說：“這是那位的意思。”
“她聯系你了？”寧波瞬間兩眼放光，“她在哪？”
“這你不用管。”顧淮伸手撥過寧波的腦袋，讓他去看上方的戰況，“你猜他們能勝利嗎？”
“能吧？就是過程可能會漫長一點。”寧波被顧淮按着頭，僵着脖子道。
“我猜不能。”顧淮說。
“不可能！”寧波理所當然。
開玩笑，這軍部人數至少千萬，雖然說實力确實稀碎，但是這次蟲族數量也少啊，打個一周時間，也就差不多能結束了，更別說他們還有些人實力确實還可以。
“打個賭？”顧淮說，“如果你輸了，和我仔細講講她把你帶進來的理由？”
從表面上看，數量差距太大，軍隊這邊不管怎麽看都有很大勝利的希望，但這是蘇予在幕後操作的演練，按照他揣摩的蘇予意圖，這場演練的主角，不是實戰部隊，不是星盜，甚至不是數量龐大的非實戰部隊，而是凝聚的精神和信念，是上下一盤棋，是寸土不讓。
顯然，他們還達不到這種高度。
所以，這場戰争軍隊必敗。
“好！如果你輸了，告訴我她在哪，并且讓我們參與下一次戰鬥。”
寧波堵着一口氣說完，等顧淮松了按住他的手，轉頭去看的時候，才發現顧淮整個人一副運籌帷幄之中的表情。
“你好像對自己的推論很自信？”寧波捏緊手指。
顧淮微笑：“你了解戰鬥，但是很可惜，你對那位，一無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