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地中央有兩把椅子,衛途深坐上去開始表演。而整個場景沒有臺詞,全是神态和肢體的動作。
衛途深坐在椅子上,神态怡然,因為夕陽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袖子工整地卷起,雙手疊在腹部,身後有音樂,他陶醉地放松全身,躺在椅子上,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看着一個方向。
砰!遠處的高樓爆炸,升起黑色的濃煙,衛途深的身子微微擡起,下巴擡高,不過幾秒的時間,又重新躺了回去。然後,他開始跟着音樂的節奏微微點頭,徹底陶醉在音樂之中,手指也微微動着打着節拍……
衛途深表演完了,恭恭敬敬地站在舞臺中間。
好久之後,他聽到一個女聲問:“說說你為什麽這麽表演。”
出聲的應該就是林林。衛途深回答:“因為這一段劇本裏沒有寫明是什麽音樂,從之前的內容看,徐浪川平時的生活一絲不茍,又受過良好的教育,因此我覺得他平時聽的歌不會很激烈很奔放,他經常去一家西餐廳吃飯,因此喜歡的音樂應該是古典樂之類的純音樂,或者是比較抒情和緩的音樂;他從小就是被忽視的對象,因此他骨子裏不可能是非常自信的,當第二次爆炸發生前,他回到家中欣賞自己的成果,這之前一小段提到小區的人們出門散步,因此我判斷時間為傍晚,在傍晚的陽臺上,夕陽有些刺眼,他的內心有一絲興奮,但也有害怕失敗的情緒,他會稍有些緊張,即使音樂抒情也不能緩解他內心深處的焦慮,因此他繃的緊緊的。直到爆炸成功發生後,他才放下心來,從而全身心地享受音樂,而且為自己的成果感到滿意。”
林林聽完後,提了一句:“你看劇本很仔細。”緊接着,就讓衛途深結束了。
衛途深走出劇院,心裏有一絲忐忑,不過塵埃落定,只等結果。
“你的藝人很有意思。”林林轉身對蔡華生說道。
衛途深不知道蔡華生也在場,要是知道了,估計也會有些緊張。
“呵呵,畢竟之後就是年輕人的天下了。”蔡華生滿意地笑道。
林林點點頭,在衛途深的資料上打了個圈,然後示意下一位進場。
三天後,衛途深被宋城通知去工作室簽約。
一年冬又至,作為老師的顧石有将近一個月的寒假。
顧石的《塵世間》完成了,她短期內不想再寫書,而是想在家休息或者出門找找靈感。
當老師不容易,早出晚歸,回到家裏還要備課批作業。
洗澡的時候,顧石站在鏡子前,水汽附在鏡子上,使得整個人朦朦胧胧的。顧石剛洗完頭,長發濕漉漉地搭在胸前,發色天生的不是很黑,帶點褐色。
“顧石,把頭發養長。”耳邊忽然閃過少年的聲音。
顧石趕緊抹幹淨鏡子上的水汽,鏡子裏浮現出一個呆愣愣的她。浴室裏是溫暖的,但是不時有冷風從門縫裏鑽進來,顧石回過神來,擦幹自己。
寒假的第一天,不用擔心學校的事,不用更新文章,顧石有些無所适從。
肚子有些餓,想到自己一句很久沒有好好做一餐飯了,平日裏不是吃食堂就是随便吃點,要不就是在外面吃。
顧石找到事做,心情很好地紮起頭發下樓買食材。
新房子的廚房被顧石裝修成了簡潔的樣式,雖然不大但是廚具應有盡有。
顧石把食材排在砧板上,超市買的蔬菜都已經被洗幹淨了,此時顯得賞心悅目。顧石忍不住用手機把畫面拍下來。拍完照片後,想到上次左荨笙怎麽學都學不會做菜,不如拍下來發給她。也省得她時不時纏着自己。
顧石架起相機,只拍的到胸部以下,然後開始做菜。
可樂雞翅、炒雞腿菇、再加一個海帶湯。
左荨笙收到了顧石發來的視頻,沒關心做菜,一心盯着顧石的手看了。顧石的手指又長又細還很白,看的左荨笙垂涎三尺,又害怕被沈清濯看到自己的癡漢模樣,還神神秘秘的…
看完以後神清氣爽,菜也學會了,心裏也很滿足。
左荨笙下了一個專門教做菜的app,可以上傳菜譜或者做菜的視頻,于是她順手把視頻傳了上去。
沒過幾天就是顧石的生日,顧石一大早就在手機上收到了肖老師的短信祝福,顧石到南海之後就換了新的手機號,平時工作生活都用新的號碼,但是沒有告訴過肖老師,肖老師應該是在學校的通訊錄上找到的。
顧石想了想,還是發了個“謝謝。”
顧石本就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也只有一個人給她慶祝過生日。于是這一天也沒有什麽別的不同。
一個人吃了晚餐,在家看了一部電影,顧石洗漱後準備睡覺,關機的前一秒接到了岑旭白的電話。
“阿石,我在你樓下,快下來。”
顧石赤腳跑到床邊一看,岑旭白的車果然停在下面,昏暗的路燈下,岑旭白穿着西裝靠在車門上。
顧石怕岑旭白有什麽急事,因為他這幾天都在國外辦事,說過會很忙。
顧石在睡衣外面套上了厚厚的羽絨服,拿了鑰匙急匆匆趕到樓下。
“什麽事這麽急?”顧石裹緊領口問道。
岑旭白饒有興致地打量不似平時精致的顧石,為她打開車門道:“本來下午就應該到了,可惜飛機誤點,不過還好來得及。”
他一把把沒有搞清楚狀況的顧石推進車裏關上門,随後自己坐入駕駛室:“帶你過生日去。”
顧石看了看車內的時間:“現在嗎?去哪裏?”
岑旭白發動汽車:“去你想去的地方。”
顧石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物,猶豫道:“可是我穿的….”
黑色的羽絨服大衣裏露出毛織物的睡褲?還有一雙随便套的雪地靴。
岑旭白也笑了:“認識你這麽多年,真的沒見過你這樣子。”
顧石覺得尴尬,還因為她一直躲着岑旭白,兩人見面時雖沒有道破,但是顧石知道她不可能再把岑旭白當作是心目中親人一般的存在了。
不知道岑旭白的心意時那叫無知大意,知道了就被稱為欲擒故縱。
岑旭白帶顧石去的地方似乎有些遠,即使現在早已不是高峰,還是開了将近四十分鐘。
車內很安靜又暖和,顧石險些睡着。
靜谧的狹小空間裏,女孩子身上的芬芳無處躲藏,甜馨柔軟的味道極富吸引力,撺掇着開車的人時不時地看向她。
好在目的地終于到了,岑旭白得以從困窘中解脫。
“芳華樂園?”顧石感到驚訝。
“你不是說想去游樂園嗎?一直沒找到機會,今夜是你生日,可以放縱一次。”岑旭白随意地把車開進了園區,停在樂園中央巨大的噴水池中間。
“我什麽時候說過?”顧石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并沒有透露出來想要去游樂園的意思。她長大了,又不是小朋友。
“你說過的,小時候。”岑旭白回答。
顧石想了一會兒,實在沒什麽印象,也許确實是她說的吧。
顧石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自然是沒有人帶她們去游樂園,各地送來的玩具裏,有一個積木可以搭出游樂園,玩具很精美,顧石小的時候常常趴在桌上看着那個玩具。游樂園,她從來沒有奢望過,也許真的是那時候,曾和少年時的岑旭白提起。
顧石第一次來游樂園,沒想到是在這個時候,游樂園過了營業時間,此時顯得有些孤寂和冷清。不過樂園裏的燈盡數開啓,整個樂園亮如白晝。
可惜岑旭白安排這些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沒有工作人員在樂園。岑旭白倒是拿到了一串鑰匙,但是只能開啓安全簡單的幾個項目。
比如旋轉木馬。
顧石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和剛剛過24歲的女人,兩人對着小朋友玩的項目面面相觑。
雙層的城堡在這座城市的夜空下唱着歌旋轉,七彩的馬車和燈火輝煌的馬匹帶你踏入一個夢境。咿咿呀呀的靡靡之音使你産生一種忘卻一切的錯覺。顧石小心翼翼地爬上一匹馬,岑旭白按下開關,旋轉木馬就動了起來,顧石乘着一匹粉紫色的,看上去有些夢幻的小馬,上下起伏。
和她心裏想的那種感覺一樣。
在這樣的場景下,只想要跟着翻飛的木馬一起翩翩起舞,即使是24歲,都忍不住眯起眼捂住砰砰跳動的胸口發出驚呼。顧石想到了大學時柳愛和左荨笙硬要拉着她看的電影:公主腳微微踮起,套上了想象中的水晶鞋,身邊站着的王子,噙着微笑,向她伸出象征幸福的手,只要拉上,就能擁有一切。可最後還是差了一點,公主突然心涼,轉頭看向高聳入雲的鐘塔,那裏正緩緩傳來第12聲鐘響。
顧石坐在馬上看着入口處岑旭白的身影一下一下閃過,微微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許久後,她終究是騙不了自己的內心。
一輪游戲結束,顧石爬下旋轉木馬來到岑旭白身邊。
“好玩嗎?”岑旭白低頭擡手整理顧石有些淩亂的發絲。
“和想象中的一樣,可畢竟不是個孩子了,只覺得新奇。”顧石微微側頭,自己用手整理了頭發。
岑旭白依舊微笑着,卻沒有再說話。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五六秒,岑旭白才繼續說道:“去玩碰碰車吧。”
顧石玩得很狠,沒想到岑旭白也不曾讓着她,兩人在碰碰車場地大殺四方,顧石身上出了汗,甚至都想脫了羽絨服。
從碰碰車場地出來,兩個人都有些精疲力盡,時間也不早了,可惜車子停在靠近大門口的位置。岑旭白見旁邊有供小朋友玩的電動可行駛的動物,于是顧石挑選了一頭豬,岑旭白挑了一頭恐龍,兩人即使知道這個點不會有人看到,但還是做賊似得向外駛去。
“今天我很開心,真的,24歲生日有你,真的很開心。”離生日過去還差幾分鐘,顧石回在車內,岑旭白沒有發車,兩個人靜默地坐在車裏。
“阿石。”岑旭白出聲,掏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放在顧石雙手上,與此同時,噴泉在車子四周迸開,直上雲霄,把二人圍在中央。七彩的光倒映在車窗上,水幕嘩嘩地掉落在車上,激起一大片水花。
如同暴雨,以磅礴之姿近距離地出現在顧石眼前。
“生日快樂。”岑旭白側過頭說道。
那個絲絨盒子,好似有千斤重,顧石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項鏈而已,不是求婚戒指。”岑旭白看着前方,沒有看顧石的表情。
顧石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氣,打開盒子,果然是一條精美的星月造型的項鏈。
岑旭白拿過項鏈,示意顧石低頭,把項鏈給顧石系上。
離得近了,顧石的心情忽然低落,似有一種預感。
“阿石,我們分手吧。”岑旭白的吻落在顧石額頭,觸感生涼。他不曾如此逾距過,卻在說出分手的時候這樣做了。
“好。”這本來就是為了瞞着岑旭白家人才做的戲,顧石不是因為這個失落,而是很奇怪地,感到抱歉。
“我還是你的哥哥。”岑旭白笑着摸摸顧石的後腦勺。
“已經很晚了,我把你送回家。”
顧石沒有反對。
到家後,顧石反而睡不着了。刷了刷微博,難得點進搜索欄,“魏深生日快樂”的标題赫然在熱搜榜第一的位置。
顧石沒有點進去看,她關掉了手機,解下項鏈,把它連同盒子一起,塞進抽屜裏。
抽屜裏,藏着很多事。
有不曾實現的夢和看不透的心。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