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泉音樂激蕩，開始表演今日的高潮，壯觀的水柱猛地向天空射去，伴随着廣場上人們的歡呼又急急落下。衛途深曾經很多次坐在這裏，但是今天才發現它的美。
忍不住輕輕摟住身邊的人，不顧夏日的粘膩，顧石好像一塊黃油，柔軟香甜，擁抱的熱度讓她化掉，可以讓衛途深可口地吃下去。
就連心裏都彌漫着香草冰激淩的味道。
這樣簡單的幸福，在八月戛然而止。
校長一臉尴尬地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摸摸頭又摸摸臉；班主任舔着嘴唇坐立不安；顧石垂着頭坐在一邊。
“衛途深啊，你看，老師也确實不知道你的情況，就想着你的分數第一志願就填南海大浪費了，第一志願向來都是可以沖一沖的，想着西京大是多少人都想去的學校，你應該也不會反對，而且也可能考不上嘛。”班主任邊搓手邊開口。
雖然最後卡着線錄取了，這句話班主任不敢說。
衛途深白着臉，看着手裏的錄取通知書一百遍，可是西京大的名字還是閃耀的刺眼。
誰能想到，班主任和校長自作主張地把衛途深的志願改了。雖然西京大确實是每個學生都夢寐以求的學校，但衛途深絕對不是其中之一。
西京和蘇城，一下子就相聚千裏；錄取的專業不是醫學，而是調劑的哲學；還有學費，在人才濟濟的西京大，獎學金和助學金落到衛途深手上的可能微乎其微。
沒有一樣值得炫耀，可以滿意。
“你們憑什麽随便決定我的人生！。”衛途深說完就扔下錄取通知書走了。
“哎！”班主任撿起通知書，顧石一把搶過，趕緊追了出去。
留下班主任和校長不知所措，頭一次見考上好學校還不高興的。
“校長，那橫幅還挂嗎？”班主任問。
校長大手一揮：“挂！”這是九中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年，小孩子不懂事，畢業找工作的時候就知道南海大和西京大的區別了，校長搖搖頭，暗道衛途深不懂事。
顧石跑到離校門還有一點距離的地方，遠遠地就看到衛途深騎着車一騎絕塵，顧石默默嘆了口氣，也騎車追上去。
沒想到顧石回到家的時候，衛途深仿佛沒事人一樣正在拖地。
“我想喝酸梅湯。”衛途深沒等顧石開口就說道。顧石只好咽下想說的話，一心給衛途深煮酸梅湯。
冰糖酸梅甘草，加一點點茶葉，這是顧石特有的做法。
煮好酸梅湯還需要在冰箱裏晾涼，衛途深已經洗好拖把乖乖坐在餐桌上了。剛拖完的水泥汀散發着熱乎乎的塵埃的味道。
“我會去西京的。”衛途深率先開口。
“怎麽突然想開了？”顧石很是意外，她打了滿腹草稿，沒想到還沒用上就灰飛煙滅了。
“不然還能怎麽樣，說到底，西京大确實是個好學校，雖然沒有讀自己想讀的專業，且先去看看，總會有辦法的吧。”語氣裏充滿斟酌。
顧石端上酸梅湯，入口，酸酸的。
“但是顧石。”衛途深把酸梅湯含在嘴裏，居然費了很大的勁才能咽下去，“好煩，這種不受控制的發展真的好煩。我實在是怕了這種計劃外的措手不及。”
“我真是受夠了。怎麽會沒有一件順心的事。”衛途深抛開酸梅湯伏在桌上，深深地埋在手臂裏。
顧石只能拍拍衛途深的手臂。
這之後，酸梅湯入口，只品出了酸和苦。
不順心的事很多，學校插手篡改的志願絕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
待到二人靜下心來才發現，西京大的學費要比南海大的高。西京大的雙語教學一直是學校特色，整個學校的氛圍都偏向西式，與古樸嚴謹的南海大截然不同，因此學費要比同類的高校高，此外，豪華的校舍意味着比別的高校必然高出一截的住宿費。即使這樣，對于普通家庭來說，只不過多了兩三千的支出，比起讀西京大的榮耀根本不是問題，因此還是有很多人趨之若鹜。
衛途深坐在桌前算了很久，覺得頭疼。衛途深知道西京的物價比別的城市都要高很多，加上來回的路費，這樣一來，一年的支出比之前預計的高出很多。
衛途深對着顧石苦笑：“我覺得九中應該付這筆錢。”
可是兩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顧石心裏的焦慮比起衛途深更甚。衛途深不知道卡裏的餘額，可是她知道。
而衛途深想起顧石之前信誓旦旦的話，盤算了一下暑假的打工費，倒是沒有特別糾結于這件事，因此反而對大學多了一份期待。
顧石以大學共用一張銀行卡不方便為由，很順利地哄衛途深辦了新的卡，把衛途深的學費生活費彙進去，徹底杜絕了衛途深知道餘額的可能，按期繳完了學費，九月，顧石先送走了衛途深，随後，她也坐上了去蘇城的列車。
至此，顧石一如她從小期待的那樣，離開了這個城中坐湖的城市。雖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快樂，但是微笑還是一直挂在她的嘴角。
還有，在快速劃過的景色中，居然漸漸開始想念衛途深了呢。
快到蘇城的時候，顧石給衛途深發了短信報平安，衛途深這幾天都在軍訓，這幾天他們只打了一個電話，衛途深的聲音顯得有些疲倦。顧石的手機不能上網，他們不能在線上聊天，上次那個電話的電話費讓顧石吐了吐舌頭，所以接下來都是通過短信短暫地聯系。
雨生被寄養在隔壁張阿婆家，張阿婆沒有電話，顧石也不能打電話問問雨生好不好。
還有租期到了，屋子裏那些東西，都沒有辦法帶出去，顧石和房主聯系了一下，女房東不在，男房東比較好說話，願意以一千元的價格把一些大件的家具折價買下。其餘的東西，顧石只能暫時放在張阿婆那裏，好在衛途深也知道下次回來是寒假，把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帶去了學校。
這件事也不知道怎麽和衛途深說，等到寒假，必然是要回北湖的，顧石不由得一陣頭疼。
蘇城的車站，學長學姐都已經在那兒等了，師範類院校男生少，因此僅有的幾個男生通通被拉到車站裏來做苦力。顧石到的時候正是中午，忙了一早上的學長學姐都有些懈怠地坐在地上。
顧石在地上散落的牌子中找到了自己所屬學院的歡迎牌。
“你好，我是新生，顧石。”顧石對着臉圓圓的學姐說。
大家都擡起頭來，顧石眼見着兩個男生先是愣了愣，然後跳起來沖到她面前：“學妹！我來幫你拿箱子，送你回學校吧！”另一個男生擠開他：“學妹！我單身！他有女朋友了！”
其他校友紛紛起哄。
“走開走開，是我們人文學院的學妹，你們理工的走開。”圓臉學姐嫌棄地揮揮手，對顧石說：“防火防盜防師兄，現在算是領悟到這句話了吧。”
顧石微微笑沒有說話。
學姐看着顧石也不是很活躍的人，只是做好本職工作把顧石帶到了宿舍，一邊走還一邊給顧石介紹了學校的景觀和學校周邊吃喝玩樂的位置。
顧石到了宿舍，宿舍比較新，很幹淨，地上沒有灰，看來是有人打掃過了，但是寝室裏一個人都不在，四個室友只有一個床鋪鋪好了，床上貼着名字，顧石看了看，先到的那個室友叫柳愛，又看了看其餘的，分別是左荨笙、王素素。
顧石正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到一半，其實她也沒有什麽東西，門口就傳來敲門聲，顧石喊了請進，就有人推門進來了。先出現的是一個大包裹，緊接着才進來一個男人，顧石探頭看了看後面，應該是她的室友。來的人穿着高跟鞋，一條高腰的牛仔短褲紮着寬松的襯衫短袖，斜跨一個小包，長卷發高高紮在後面，面龐白皙漂亮，畫着精致的淡妝，一點也沒有因為是夏天而顯露出疲态和花妝的情況，她手中還拿着墨鏡和一疊書。
睡在顧石對面，是左荨笙。
和左荨笙一起進來的男子好像不是家長，他摸了摸凳子，很幹淨，就讓左荨笙坐下了，自己則是開始幫左荨笙收拾，左荨笙沒有立刻坐下，而是落落大方地和顧石打招呼，她偷瞄了一眼顧石的名字：“你好，顧石，我是左荨笙。”
顧石也和她打了招呼，又自顧自地開始整理。左荨笙也坐下摸出手機開始敲敲打打。
顧石收拾完了左荨笙還沒有收拾好，顧石瞥到那一疊書，好像是課本。
“在一樓拿。”察覺到顧石的目光，左荨笙開口道。
“謝謝。”顧石禮貌地道謝。
剛出門沒多久，就被一個女孩子撞了一下，女孩子手上抱着很多零食，全散落在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子蹲下身邊道歉邊撿零食，顧石也蹲下身幫她。
“哇你好美！”接過東西，女孩子看到顧石的臉突然誇張地發出尖叫。
顧石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生，一時間不知所措，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待到拿完書上樓回寝室，室友已經到了兩個，正叽叽喳喳地不知道讨論什麽，男人已經回去了。叫柳愛的正是剛剛那個誇顧石好美的女孩子。
聽到開門聲，兩個人齊齊轉頭，柳愛聲音有些驚喜：“你居然是我們寝室的！我剛剛還在和笙笙說我們學校美女真多呢！原來你們都是我寝室的我好幸福啊！”邊說還邊過來幫顧石拿書。
顧石愕然，下樓拿了個書的功夫，兩個人都熟悉到開始叫笙笙了。愕然間，不知所措地由柳愛接過書。
左荨笙哈哈大笑，對着柳愛說：“你真的蠻可愛的。”
三人自我介紹了一番，柳愛是蘇城本地人，左荨笙是南海市的，離學校都很近，剩下的一個室友遲遲沒來。
直到晚上，依然是三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