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走廊昏暗的角落裏突然蹿出一個黑影。
許芝吓了一大跳,整個人都呆住了,好在這時李雲在身後拉了她一把,讓她躲開了那團黑影。
此時正是一日之中最熱的時候,狹小昏暗的走廊裏,只感到無邊的悶熱,卻少能看到明亮的陽光。
光影之中,黑影恰恰定身在了一縷不知從哪個縫隙裏滲出來的陽光下,許芝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二十歲左右,胡子拉碴的,看起來有點憔悴。先前蜷縮在角落裏的男人慢慢拉長了一張弓似的身體,暴露在陽光中的一張臉,青澀而俊美,身形消瘦卻颀長。
“小芝。”
幾乎是男人叫出許芝名字的剎那,許芝同樣喚出了對方的名字:“……謝南?”
同時,腦海裏關于這個男人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謝南,和“她”同一家福利院出身,現在就讀于本市的一所本科大學,平時住校,一個月左右到她這兒來一次,來……拿生活費???
許芝在回憶起這些內容的時候,腦殼隐隐作痛,望着對面此時已經拿警惕的目光盯着擋在她面前的李雲看的男人,心道:所以就算她沒錢,也是一個會包小奶狗的人?
“來拿錢的?”許芝拍了拍李雲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過緊張。
李雲猛然意識到這個突然蹿出來的男人,是許芝認識的,但多年動蕩生活訓練出來的敏銳,也叫他意識到來着不善,所以并不敢放松警惕。
謝南臉上神色猛的一變,像是受到侮辱似的,漲紅了臉,盯着許芝,疾言厲色地問:“小芝,這個男人是誰?”
許芝看對方這抓奸似的模樣,心裏怪不舒服的,卻微微擰了擰眉,如實道:“同事。”
謝南卻不相信,仿佛被背叛了一般,一臉心痛地說:“小芝,你不用騙我,他根本就不像是你的同事。哪個飯館裏洗盤子的會打扮成這樣?”
許芝撇撇嘴,笑了,眼睛卻冷了下來。
合着這是瞧不起她呢,覺得她只配在飯館裏洗盤子?
謝南出現的短短幾分鐘,許芝心裏就已經有了甩了這個渣男的想法。
這男人心裏離得的拿着“她”的錢也就罷了,還竟然這麽看不起“她”?有本事不要來要錢啊!
死渣男!
許芝皮笑肉不笑地道:“這已經不管你的事了,我告訴你,我們分手!”
謝南瞪着眼睛,動手上來要抓住許芝的胳膊。許芝躲了過去,李雲一把抓住了他伸出的手。
謝南沖陸雲道:“放開我,我要跟我女朋友說話。”
李雲單身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解開了領口的扣子,單邊嘴角一勾,邪邪一笑,不好惹的氣息撲面而來。
“是嗎?”他挑了挑眉,反問道:“你的耳朵是聾了嗎?沒聽到許芝已經說了分手?”
謝南氣得渾身發抖,卻只會一味的沖許芝發作。
“小芝,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嗎?”
許芝早已看出來這謝南是個欺軟怕硬的,李雲單手捉住他,就像拎個小雞崽兒一樣簡單。
這下子許芝心裏是真慶幸自己讓李雲跟着了,不然回來遇到這麽一個大男人,她可不好脫身。
許芝也看出來對方是想要借着過往的情分拿捏自己,讓自己繼續為他當牛做馬,因此話說得很不留情:“當然是真的分手。這麽多年,我早受夠了你這個吃軟飯的男人!只會花女人的錢,算什麽男人!”
這謝南長得人模狗樣的,在讀書方面腦子也好使,但卻是個四體不勤的,當年讀大學的錢,都是原身辛辛苦苦打工攢出來的。
這也就罷了。
上了大學之後,每月他的生活費也不低,自己說得好聽,也是在外面兼職的,實際上仍舊從原身這裏每月拿一次錢,将原主大半個月工資拿走。
原身自己過得苦巴巴的,卻還是緊着他。
許芝十分不能夠理解原身這種舍己為人的精神,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顧忌。
謝南聽到自己要失去這個錢包,臉上的神情立馬軟了許多,可憐巴巴,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道:“小芝,你為什麽要和我分手?是不是因為這個男人?”
許芝見他攀扯上了李雲,言語之中将她變成了一個朝三暮四的女人,呵呵一笑:“也就你這種沒本事還整天想要占女人便宜的男人才會在女人身上找原因了,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得上我?”
李雲表情一僵,面部抽動了一下,顯然氣得不行,說話來的話卻很有自信:“小芝,我相信你心裏還是有我的,一定是有人在挑撥我們倆之間的關系。”
他的眼睛直往李雲身上瞟,意有所指。李雲冷哼了一聲,他就慫了,慌忙別過眼,不敢再暗示。
許芝回想着劇情裏這人的結局。
小可憐女主正是被總裁看上強取豪奪之時,卻還是一心想着這個男友,想着對方為自己勾畫的美好未來,俨然把對方當成自己的精神支柱。
總裁很生氣,決不允許自己看上的女人心中還有別人,于是開始調查這個“情敵”,結果卻發現了件很有意思的事——
這個男人一方面吊着女主,從和他青梅竹馬的女主手裏拿錢,另一方面卻和在追求學校裏的白富美。
總裁把證據丢到女主面前,女主心痛萬分,卻還是不願意相信青梅竹馬一起從艱苦的生活中走出來的男友會這麽對待自己。女主親自去男友求證,卻正好碰見男友和剛剛追到手的白富美在校園裏的情侶湖旁接吻……
而後當然是一番你相信我,我愛的是你,我都是為了我們未來的美好生活之類的解釋。
在女主的心軟之下,兩人沒分成手。
但是總裁怎麽會對此坐視不理呢?
最終幾番糾纏,還是斷了個幹淨。
許芝微微眯起眼,打量起這個和自己以前包下的小奶狗們都相距甚遠的男人,深感原身花的錢虧了。
想到那糟心的劇情,許芝便對謝南道:“以後你不要來找我了。”
看着謝南臉上的不甘願,她又道:“如果想來找我,起碼先把以前吃我的用我的還回來。”
謝南表情一變,聲音明顯高了不止一度:“小芝,你怎麽能這樣?你變了!”
許芝翻了個白眼:“是的哦,我已經不是那個任你吸血的女人了,哎呀,真的是太可惜了。”說着,她沖李雲使眼色,示意他放開謝南。
“走吧,李雲,不用搭理他。”
許芝甩下邁步走入樓道,李雲丢了一個危險的眼神給謝南,緊跟着許芝的腳步走了。
謝南站在原地愣了許久,表情變了又變,最後匆匆蹿入樓道,追出來就看見許芝上了李雲的車。他大喊了一聲:“小芝!”
許芝從車窗裏沖他揮了揮手,揚聲道:“先還錢,再來跟我說話。”
然後,将車窗放下,沖李雲道:“走吧。”
車子駛出曲折狹隘的小巷,漸漸消失在謝南的視線裏。
謝南握緊了拳頭,恨得咬牙切齒,心裏一陣陣的怨與怒,最後,卻感到很茫然,有種不知何去何從之感。
他前幾日來找許芝,許芝卻不在。
他這幾日,每日都過來,每日都失望而回。
今日來找許芝,本以為也要失望而歸,卻看到許芝跟一個陌生的男人進了屋子。
他躲在角落裏,看兩個很快從屋子裏面出來,頭也不回的就要離開。本不欲平白惹出事端來的,卻又不知道為何,沒忍住出了聲。
他想将許芝羞辱一陣,叫她以後與其他男人保持距離,卻沒想到許芝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還口口聲聲罵他吃軟飯。
吃軟飯嗎……
謝南在舌尖将這幾個字眼滾了一遍,冷呵一聲,神情陰沉地離開了這個簡陋的小巷。
當晚,陸喻之就從李雲那裏知道了這件事。
對于這個已經慘遭許芝抛棄的前男友,陸喻之并不放在心上,可還是因為對方占了許芝好些天名義上的男友身份感到惱恨。
于是,漆黑的夜色中,陸喻之潛入了許芝的房間之後,沒有像平時那樣乖巧地趴在床邊。
房間裏沒有開空調,許芝又貪圖涼快,窗戶便大開着。
微風拂過,窗簾被刮起,像是舞女搖動身姿時,飛揚的裙擺。
如水的月光漫過窗戶,靜靜地流淌在床上。
許芝沉靜的睡顏如同蒙了一層銀白的輕紗,有種別樣的秀美。
陸喻之先是站在床邊端詳了許久許芝的睡顏,不開心地抿了抿唇,嘟囔一聲:“芝芝,你逼我的。”
而後繞到另一側,揭開了許芝蓋着的薄被子,翻身上床,躺在了許芝的身邊。
淡淡的沐浴露香氣彌漫在鼻尖,陸喻之呼吸也放緩了,心髒跳得越來越快,卻在悄悄将手搭在對方腰間的時候,忽然平靜了下來。
這一刻,他的心裏獲得了久違的安穩。
腦海裏紛雜的,由謝南這個過去式所引出的關于那更多的過去式的嫉妒都消失了。
好幾年了,看着許芝身邊的人一輪一輪的換,就算知道許芝對于他們的喜歡淺的很,她和他們根本沒有發生什麽越界的事情。
可是,仍舊是嫉妒啊。
他等啊等,甚至因為知道許芝喜歡俊美的容顏,特意用心保養自己的臉,可她從未将垂涎的目光放到過自己身上。
她身邊的人一輪一輪的換,也從未換成過他。
可這一刻,陸喻之感到了一種滿足。
至少此刻,躺在她的床上擁抱着她與她一同入睡的人是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