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姐,到了。”
衛珈猛地回過神, 攥了攥發冷的掌心後斂去臉上有些恍惚的神色, “……好。”
今天天氣雖然冷,但是卻算得上晴朗。淡淡陽光投射下來,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車站在陽光下驅散身上的寒意。
駕駛座上的衛兵下了車幫她打開門,衛珈道了謝走下車,立刻就感到自己被包裹進一陣涼意裏,似乎連呼出的氣都與冷空氣碰撞成了白霧。
“衛小姐, 指揮官在裏面等你。我帶您進去吧。”
衛珈點頭跟在衛兵身後往面前的建築裏走。
面前的銀灰色大樓看上去跟華麗與金碧輝煌這些詞語并不沾邊, 然而不論是細節還是整體看上去都帶着那種顯而易見的莊重與科技感。大門很高, 但是左右兩扇門在感應到有人靠近後緩緩打開的樣子卻并不顯得笨重。
而且幾乎是無聲的。兩側站立的衛兵也像是雕塑一般。
衛珈本來就有些緊張, 身處這種略微有些壓抑的環境只會讓心裏的沉重感和對各種細節與響動的感知都加倍。
他們先經過頂吊得極高的恢弘大廳, 然後又走過長長的、鋪着地毯的走廊。衛兵帶着她在盡頭處的門前停下,原本守在門口的衛兵目不斜視, 仿佛沒有看見有人走近。
“衛小姐,您直接進去吧。指揮官在裏面等您。”
衛珈點點頭,上前幾步,識別身份的光屏泛起一片淡淡藍光後, 原本緊閉着的灰色大門便緩緩打開。
站在門外放眼望進去只能看見一眼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陳設。她下意識握了握掌心,再一次确認貼在手裏的東西沒有任何疏漏以後才踏了進去。
穿着制服軍靴的男人正微仰着頭, 站在沙發邊整理領帶,帽子也還放在一邊沒有戴上。
赫沉聽見動靜,微微側過身。
衛珈對上他的目光,對着他笑了笑。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領帶, 擡眼時勾了勾唇角,“你來?”
“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萬一我沒弄好怎麽辦?”衛珈把手盡量控制在自然放松的弧度,免得看上去有什麽異樣。
然而赫沉已經徹底放開手,打到一半的領帶散開從領口垂落。衛珈沒辦法,只好走到他面前擡手幫他把領帶系好。
整個過程中,因為身高差距她都必須仰着頭,雖然現在赫沉身上那種上位者的壓迫感面對她時已經減弱了許多,但是那種身形、力量與氣場的懸殊依然存在,更不用說她現在藏有秘密的手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所以衛珈有些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
她忍不住在想,如果現在赫沉發現了這個秘密會怎麽樣?
那些無辜的人還會不會有事?有沒有萬全的方案?
但……其實她同樣也很清楚,自己做這個決定已經不完全是因為路定的威脅,因為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徹底放下赫沉會愛上她的“真相”。
她總是勸自己“就這樣吧”,勸自己當做什麽也不知道,可是這的的确确是一個心結。
她很在意,非常在意。
或許她想這麽多實在太矯情,但是她身邊沒有人可以傾訴,衛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是最好的,因此一切決定都只能由她自己來做。
她覺得,或許對此時此刻和對她與赫沉而言,她手心裏此刻握着的,就是最合适的結果了。
這樣對他們彼此來說都公平,都坦誠。
“好了。”衛珈收回手,仔細端詳了一眼自己的“傑作”,末了微微一笑,“好像還不錯。”
赫沉垂眸看向她仰頭看向自己的笑臉,還有那雙折射着點點亮光的眼睛。
看得出她今天仔細裝扮過,精致的五官因為更加奪目耀眼,連眼角唇邊這樣細微的地方都蕩起了誘惑的爪牙。
他低頭吻在她唇角,然後接連的吻又不斷加重力道向唇中慢慢逼近。
衛珈沒有意料到這個吻,臉頰頓時有些發燙,臉上泛起的紅暈終于掩蓋掉她眉眼中用妝容也遮擋不住的幾分黯然。
她想提醒赫沉不要弄花她的妝,但是顯然對方不準備給她提醒的機會。男人一手攥住她雙手手腕扣在身後的同時還迫使她的腰和上半身貼緊自己,另一只手則扣住了衛珈的後腦。
唇膏淡淡的香氣被唇齒間的熱度灼燒到隐沒,兩人唇角都被那抹精心塗抹的顏色拖出了旖旎的紅痕。衛珈仰着頭,不得不整個人陷在他懷裏,制服上金屬的紐扣與勳章硌在她無力抵着的手腕上,從冰涼到被她的體溫一點點暖熱。
微微分開的間隙,衛珈一邊平複着急促的呼吸,一邊慢慢睜開眼,卻發現赫沉一直看着她,看樣子剛才他也一直沒有閉上眼睛。
衛珈想到這一點,又想到自己唇妝可能已經花到一塌糊塗的慘狀,想也沒想就伸手蓋在赫沉的眼睛上。
“你怎麽不閉眼?”比起質問,她的語氣更像是羞窘。
赫沉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動作,因為放在她後腦和腰後的手都沒有松開,沒有任何要騰出一只手來阻止她的意思。
被擋住小半張臉的男人只露出了額頭、一半的鼻梁和鼻尖,還有沾了她唇膏的嘴唇和線條明晰的下颌線,不管哪個局部都完美到一絲不茍,完美到不真實。衛珈看着面前這一幕有些失神,接着又忍不住笑了,笑裏有些滿足,又有點落寞。
赫沉俯首,搭在他眼睛上的那只手也因此不得不退讓,但是還不死心地頑強堅守陣地。
“手拿開,”他鼻尖全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氣,語氣很輕,但是卻帶着些不容抗拒的不耐,“我想看着你。”
衛珈眼眶一熱。
她知道他不會說什麽動聽情話,那些讓她怦然心動的詞句不過都是赤/裸裸的、關乎他欲望與要求的表達。然而也正因如此,這些話才會不經意地又格外打動她。
今天她這麽做了之後,大概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他”了。
衛珈松開手。
光亮再度充斥在視線之中,赫沉垂眸看着懷裏的人,目光逡巡過她的眉梢眼角,最後落在被自己吻花的嘴唇上。
那些超出邊界的淡紅色帶着難以言明的誘惑。
他控制不住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
“指揮官?”門忽然被敲響,是門外的衛兵在催促。衛珈吓了一跳,下意識就往門那邊看,結果放在她腦後的那只手迫使她重新轉回來。
赫沉再度俯首吻了一下她才淡淡道:“知道了。”
這一次儀式的場地并不是室內,衛珈被帶到去找赫沉的那個地方也只是用作準備和短暫休憩。只不過真正舉行儀式的地方也只和這個休息室有着一牆之隔,只要推開門,就會面對無數張面孔與無數的攝像設備。
“在想什麽?”
衛珈猛地回過神,随便找了個借口搪塞,“……沒什麽,就是關于葬禮,還有一些別的事。”
路定的“葬禮”剛剛過去,她因為這個有些魂不守舍大概能算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想到這衛珈又想起那天在病房裏的情景,路定交代完“遺言”後失去生命跡象,醫護人員匆忙進來處理他的遺體。
然後就是火化後舉行葬禮,儀式非常簡單,但是也算給了一位地位卓越的研究學者應有的尊重。
衛珈也曾不止一次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能力在赫沉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但是葬禮上葛恩那遙遙望過來的一眼打消了這種懷疑。
路定他們知道她猜中了“幕後人”,并且甚至毫不避諱地承認,這是一種挑釁與警告。
手忽然被一只戴着皮質手套的手給握住,帶着點涼意的觸感驀地讓衛珈回過神,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赫沉握住的手,又擡頭去看他。後者正跟身後的喬易說着什麽,只留給她小半個側臉。
接着竟然就要直接牽着她往外走。
“等等!”她急忙出聲阻止,手也掙了掙。
赫沉回頭,挑眉看着她。
“我們難道就這麽出去?”衛珈一句話說得飛快。
“有什麽問題?”
“可是這是你的就職儀式,我以為我只需要——”
“我根本不需要什麽就職儀式,對我來說它只是一個公開表明态度的契機。”沒等她說完就被赫沉給打斷了,“你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我旁邊。”
衛珈怎麽也沒想到他帶自己來這裏是為了這個,她想到自己一會可能要做的事就知道事情絕對不能按照赫沉現在所說的這樣進行下去。
“太突然了,我還沒準備好。”她僵持着手,搖頭放弱了嗓音。
赫沉低着頭看她,語氣很平靜,“需要準備什麽?”
“我沒有想到會是今天,會面對這麽多人……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向誰公開或者給誰什麽交代,就像過去那樣,難道不行嗎?”
“所以,你不願意?”
衛珈張了張嘴,“……你會後悔的。”
等程序消除之後,等赫沉不再被這種情感所操控,他該怎麽面對今天對衆人表明的“态度”?
赫沉忽然笑了,笑容意味不明,“我為什麽會後悔?”
“你作為指揮官,但是卻……卻愛一個人類,這不是一件小事。”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的态度,你是不是不願意?”
衛珈攥緊手,別開臉咬了咬牙,低聲道:“是,我不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完結哈,然後有一章番外~
至于被鎖的那章我這兩天再試着改一改,現在晉江作者修文規則也變了,我還不知道要花多少月石和晉江幣才能把那章改到解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