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什麽時候準備好……”她心裏忽然竄上破罐破摔與不管不顧的沖動與勇氣, “我回答你。”
“——現在。”說完, 衛珈踮起腳,閉着眼親了上去。
突如其來的吻落在唇角, 帶着點控制不住力道的莽撞,柔軟溫熱的唇因此碰在一起,生疏得仿佛想一觸即走,最後又壯着膽子留下了, 貼着他唇角沒有退後。
但是也僅限于此, 沒有更多更加大膽的動作。
她眼睫微微顫抖着, 短短幾秒裏腦海裏好像閃過許多念頭, 又好像沒有。
赫沉殘存着的理智讓他伸手攥住衛珈一只手腕, 接着往後不輕不重地一帶,後者就不得不仰起頭被迫退開一些。
“你說, 準備好了?”
衛珈呼吸不穩,“……嗯。”
然而赫沉卻沒有動作。
她擡眼,眼睫有些急促地顫動幾下,“怎麽了?”
為什麽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垂眸, 目光淡淡掠過她臉上每個細節,最後回到那雙淺琥珀色的眼中。她看上去不安、難過、焦慮甚至惶惑。
那種不參雜着欲/望的眼神, 好像是在審視。
衛珈忽然覺得有些難堪,有些窘迫。
自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結果他卻無動于衷……
她一把推開面前的男人,轉身就要走。
赫沉眼底有淡淡的詫異一閃而過, 又很快反應過來将人重新摟緊。
“放開我!”衛珈掙紮,低下頭想要扯開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結果耳朵卻被人重重咬了一口,好像帶了些警告的意味。
“想走?”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伴随着一聲輕笑,“先把話說清楚。”
“你可以當我什麽也沒說。”她忍着淚意。
說過的話還想賴賬?
“氣頭上的話,如果我當真了呢?”他自動忽略了她剛才說的那句,緊緊盯着她側臉的那雙深邃的藍眸裏暗流洶湧。
他話音剛落,衛珈就直截了當地反駁他:“不是氣頭上的話。”
赫沉神色不變,頓了片刻忽然開口,“你有沒有什麽事瞞着我?”
冷不防聽見這一句,衛珈強撐着和剛才一樣鎮定自若的神情才沒露出什麽異樣——他現在這樣抱着自己,兩人緊挨着,任何蛛絲馬跡大概都會讓赫沉懷疑。更不用說他的洞察力又太過敏銳。
難道他看了監視器?看到了她和父親的談話過程?但是如果赫沉什麽都知道了,現在看上去未免平靜得過了頭。即便他的心思向來難以揣摩,但是衛珈不覺得他知道了這個事實後還能不外露任何情緒。
以赫沉的性格,他大概會直接把所有疑問都提出來,然後索要她的回答。
想到這,衛珈心裏稍微有了底氣。
“沒有。”她說。
至少不能不打自招。
赫沉垂眸打量着懷裏的人,最後克制地退開兩步轉過身,垂着眼的側臉看上去有些漠然。他将無意識伸展又緊握的右手插進褲帶,喉結上下滾動,“我希望你能在完全理智的狀态下再說出這種話,做這種決定。”
她驟然得知了這個消息,情緒并不穩定,這樣的情況下提出這個要求顯然太過沖動。
雖然他想徹徹底底地擁有她,但卻并不是被下半身主宰的低智商生物,也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這樣的方式。
衛珈有片刻的怔愣,她跟着轉過身,看到的是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肩寬腿長,腰間的皮帶松緊适宜,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線。
她眨了眨眼垂下眼睫,深呼吸後又擡起眼看他,反反複複幾次後終于擡腳往前走了幾步。
“……我很理智。”衛珈伸手,從背後環住了赫沉的腰。
她迫切地想證明些什麽,想做些什麽,想改變些什麽。
或者說,她已經對這個可笑的程序投入了真心,不可能再毫不留戀地全身而退,那還有什麽可失去的?
不會更糟了。她忍着鼻尖的酸澀在心裏對自己說。
她願意把程序清除嗎?
如果她再果決一些,或許會放棄這種人為制造出的有關愛情的幻境。但是她現在身邊誰也沒有了,沒有父親,沒有J。
她只有他。
她不會清除程序的。
衛珈閉着眼,臉貼着他的後背。
赫沉垂眸,看着那雙纖細白皙的手搭在自己的制服皮帶扣上,略微有些顫抖地想要把它給打開,卻始終不得要領。
衛珈本來下定了決心,結果卻摸索了半天都解不開,頓時又難過又窘迫。
——因為赫沉完全無動于衷,像雕塑一樣就這麽無動于衷地站着。
然而她看不見的地方,男人的目光愈發深重,只有筆挺的制服衣擺掩蓋處和臉上的神情有些異樣。
只要轉過身站到他面前,她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無動于衷”。
背後看起來禁欲、冷硬且一絲不茍的男人,在她看不見的正面,眼底流淌着洶湧的情潮,下颌線也緊繃着。
他在忍耐。
衛珈急了,手指沒扣緊,脫力從皮帶扣上往下滑。她一愣,下一秒臉猛地發燙變紅,條件反射就要将手抽回來。然而赫沉比她更快,直接擡手将她的手握住,不準她逃避。
驀地,他閉着眼微微仰頭,喉結上下急促地滑動,仿佛無奈地從唇邊溢出一聲,“珈珈……”
明明隔得不算近,這兩個字卻像是抵在她耳邊說的,加上手又完全被他溫熱的掌心所包裹,衛珈腿一軟,只覺得臉紅心跳。
再怎麽沖動,她也是個一點經驗也沒有的新手……
“你……”她手指不安地動了動,想收回來。
赫沉不想再忍。
短短幾秒形勢突變,衛珈身體先是失重,最後落在床上,柔軟的被褥托住她,頭頂卧室天花板投下的柔和光暈則被男人擋住。
她适應不了光線半閉着的雙眼睜開,愣愣地、且有些忐忑地看着頭頂的人。
“你真的想好了?”他呼吸急促且微微有些粗重,說話時擡手随意扯掉領帶扔在一邊。
她就像受了什麽蠱惑,“想好了——”
話音未落,赫沉已經俯下身急切且帶着不輕的力道吻住了她。
這個吻和之前的每一個吻都不同。
熱與混亂,帶着急不可耐的侵略意味。
衛珈困在他懷中,像獵物終于落網,卻因為獵手的誘惑在迎合與躲避之中搖擺不定——明明她想要主動,然而面對着這樣的情形卻依然難免緊張。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衛珈有些僵硬。
赫沉一頭整齊的金發早已淩亂地垂落下來。
他的吻在她唇上逡巡流連,間隙中看到她的唇因此而變得更添血色。
但他顯然并不滿足于此。
她有些緊張,本能地想往上躲。
“還能往哪跑?”他像是哼笑了一聲,又好像沒有。
……
要說一點都不緊張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之前衛珈做過心理準備,這次也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然而真正到了臨門一腳,她卻有些緊繃。
赫沉當然感覺到了。
“別怕。”他嗓音喑啞。
“赫沉,”她突然開口,尾音還帶着沒有喘勻的呼吸聲,泛着水光的雙瞳帶着澄澈的霧氣,卻有些執拗地想要在眼下得到一個答案,“仿生人為什麽會有生理反應?”
一個似乎不合時宜的問題——至少在此時此刻看起來無關緊要,她這樣一問,甚至隐隐沖淡了此時此刻的幾分暧昧與熱燙。
赫沉微微一挑眉。
衛珈有點心虛,但還是仰着臉看他。臉頰和唇都透着充血後的嫣紅,長發淩亂,有幾縷汗濕後貼在鬓角,顯得狼狽、可憐。
“既定的程序,設置好的本能。”
聞言,她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她渾身好像都浸入冰水裏。可是,這明明是她知道的答案。
只是此時此刻聽他親口這麽說,還是在這樣親密的時刻,更讓衛珈覺得難過。
“果然如此”的念頭只來得及剛冒出個頭,緊接着她就聽見赫沉接着說道:“但是,在你之前我沒有對任何人産生過這樣的念頭。只有,也只會你一個。”他低頭,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因為我愛你。”
身下閉着眼睛的人忽然笑了。
“笑什麽?”他不動聲色地問。
衛珈忍着淚意,睜開眼對上他的視線,“沒什麽,只是心情好多了。”
只有她一個……他還說他愛她。
然而這一點的原因,她卻再清楚不過。這一刻衛珈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和父親都是自私的,為了滿足一己私欲而去束縛一個人的感情。
父親希望她得到庇護,而她自己則是貪戀這樣的溫暖。
哪怕是個仿生人,可他也有獨立的意識,不應該被這樣操控。
罪惡感、痛苦、掙紮、自欺欺人。
這些念頭組合成了她此時腦海中的全部。
如果不是知道了實情,此時此刻聽到這樣的回答,她肯定會很高興。但一切都沒有如果。
“……我也,愛你。”衛珈眼眶微微泛紅,臉上卻是笑着的。笑得唇都咧開,露出一排整齊的皓齒。
那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睛裏盛着他的倒影,好像滿心滿眼都是他。
她此時的目光和這四個字如同一劑催化劑。
纖細白皙的兩只屬于女人的手被迫張開,男人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沒入她指間的縫隙,接着與她十指相扣。從掌心到指尖,每一寸熱度都能相扣,這種觸感好像能一直蔓延到心口。
她終于知道為什麽那麽多戀人對十指相扣的動作都情有獨鐘。
衛珈仰起頭,腦海裏亂七八糟的念頭頓時歸于一片茫然,她松開緊皺的眉頭閉上眼,眼淚順着眼角下滑,最後沒入鬓角。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眼淚似乎還止不住,從滾燙的眼眶裏溢出後一路往下滑,帶出幾條濕漉漉的淚痕,在燈光下有些顯眼醒目。
赫沉克制着不斷沿着無數神經攀升而上、席卷理智的炙熱,耐心地低頭吻她,從額頭、眼睫,一直流連到鼻尖與唇角,安撫的意味交織成難得的溫柔。
燈光從頭頂流瀉,一寸寸鋪滿相擁的兩人。
她失神地看着面前的人,雙手有些緊繃地搭在他肩頸上,整個人被他完完全全擁在懷裏,似乎天生他們就是如此契合彼此。
赫沉腦海裏充斥着的豐沛情感幾乎讓他失去思考能力,這些情緒像岩漿一樣炙烤着他,卻沒有出口任其發洩。
他低頭吻住她,将這個吻當成眼下發洩這些念頭的唯一救贖。
作者有話要說: 記不清改了多少次了,你們看不了我也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