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沉不肯提前透露到底要帶她去見誰，衛珈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不過車開着開着, 她忽然就覺得沿途的風景有些熟悉。
這是……去救濟中心的路？
“你要帶我去看小軒？”她側過頭, 有些不确定。
男人翻閱資料的手一頓，擡眸看過去, “猜到了？”
“我記得去救濟中心的路，周圍看起來很眼熟。”
赫沉微微颔首，沒有再說什麽。
衛珈猶豫片刻，戳了戳他的手腕, 指尖隔着襯衣袖口的布料碰到結實的觸感, “謝謝你想到帶我去看小軒。”
他另一側的唇角往上細微地擡了擡, 很快又放平。
沒過多久, 車停在救濟中心門口。
衛珈下車前莫名有些緊張, 她害怕失去父母的小軒在孟潘的離開後好不容易好轉一點的精神狀态會再次變得糟糕起來，畢竟在那種孤獨膽怯的狀态下, 孟潘是他唯一的依靠和信任的對象。
先她一步下了車的赫沉手撐着車門低頭，“在想什麽？”
“沒什麽。”衛珈回過神笑了笑。
上次迎接他們的那位徐院長這次也依舊等在門口，看見兩人便熱情且殷切地上前，“指揮官, 衛小姐。裏面請。”
還沒走到救濟中心的廣場上就已經能聽見陣陣笑聲，徐院長笑了笑解釋道：“現在正好是下午茶時間, 大家大都聚在一起，所以很熱鬧。”
“小軒也在那裏嗎？”衛珈問。
“對，他也在。”
“小軒他……現在怎麽樣？”
“挺好的，”徐院長看了一眼衛珈半信半疑的神色, 忙補充，“衛小姐待會親眼看一看就知道了。”
衛珈笑笑，點了點頭。
繞過一排高大的樹木，熱熱鬧鬧的一幕毫無阻礙地落入她眼中。精致的小廣場上有個噴泉，噴泉邊上擺着一張長長的桌子，兩側坐着的老人說笑聊天，孩子們則跑來跑去的鬧騰，或者眼巴巴地去抓桌上的甜點。
衛珈一眼就看到了小軒。
好像長高了點。
穿着背帶褲和毛衣的小男孩一手握着一塊烤餅幹，睜着一雙圓圓的眼睛小口小口地啃，在身邊的孩子跟他說話的時候不時露出一個略顯得腼腆的笑容。
“小軒他……變化很大。”衛珈輕聲道。
徐院長點頭，“确實如此。”
她聞言下意識地看一眼身側一言不發的赫沉，然後才看向徐院長，“孟潘的事情，有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影響？”
徐院長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指揮官，幹笑幾聲，“我沒告訴他實情，只是說孟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去了別的地方，不能繼續留下來陪伴他，孟潘離開救濟中心之前也是這麽告訴小軒的。剛開始他消沉了一陣，還總是哭，後來別的孩子主動安慰他，代替孟潘陪伴他，他漸漸也就走出來了。畢竟是小孩子，忘性大。”
衛珈卻覺得并不是忘性大，孩提時期的很多事情，孩子們總是能一輩子記着。小軒大概是明白不會再有一個像“孟叔叔”一樣願意為他遮風擋雨的人了，同時也正因沒有了孟潘的庇佑，他不得不停止把自己藏起來，盡量去接受別的人與事物。
“衛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
“我嗎？”衛珈一愣，有點心動又有點遲疑。
赫沉擡眸，“去吧。”
衛珈轉過頭。
“我在車上等你。”說完沒再給她反應的時間，只是看了衛珈一眼，然後轉身朝外面走去。
徐院長見狀悄悄松了口氣。即便這位指揮官什麽也不說地站在一旁他也不由自主地渾身緊繃，相比之下只用照顧指揮官身邊這位女士就要輕松的多。
“衛小姐，我們過去吧。”
“好。”衛珈從男人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跟着徐院長往長桌那邊走。沒走幾步就有老人聽見了動靜，轉頭過來看見她時雖然好奇，但還是先友善地笑了笑。
衛珈也忍不住回以笑容。
“這位是……”徐院長剛開了個頭，忽然被難住了，要怎麽介紹才好？他詢問地看過去。
衛珈笑了笑，“我是徐院長的朋友。”
“啊，對對對，來快坐吧。”
“大家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就坐下了。”她半開玩笑似的說。
“不介意不介意，當然不介意。”衆人馬上笑道。不等旁邊的護工動手，已經有人熱情地在她面前放上餐具，然後給她端了甜點倒了茶。那些小孩子一邊好奇地盯着，一邊試探着想過來。
只有小軒沒動。
徐院長步子一動，衛珈猜到他的意圖趕緊把人攔住，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
“姐姐，你好漂亮呀。”衛珈正聽老人們閑聊時，忽然有一道稚嫩的嗓音說悄悄話似的在耳邊響起。她有些驚訝地回過頭，又聽見那個梳着辮子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裙子和頭發也好漂亮。”
衛珈看着她葡萄一樣的眼睛圓睜着，忍不住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笑吟吟地說：“謝謝，你也很漂亮。”
小女孩笑起來，露出整齊的、細細白白的牙齒，只不過中間有幾個換牙期間的空缺，看上去有些滑稽。她自己好像也意識到了，趕緊擡手把嘴捂住。
衛珈忍俊不禁。
沒幾秒鐘，小女孩的眼珠子就往她面前的草莓蛋糕上轉。
“想吃嗎？”衛珈伸手就要去拿了給她。
“別給她，”有老人趕緊出聲阻止，說着笑起來，“別被那個可憐巴巴的小眼神給騙了，她正換牙呢，今天的甜食量已經超标啦。”
衛珈聞言收回手，想了想捏了捏小姑娘的臉，“忍住別吃太多甜的，不然以後牙齒就不好看了。”
正說着，餘光忽然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
“你……是叫小軒嗎？”衛珈忍不住跟他搭話。
小軒點點頭。
“要喝牛奶嗎？”她指了指桌上裝着牛奶的瓶子，莫名有點緊張。
好一會小軒都沒說話，就在衛珈覺得有些沮喪的時候，才抿着嘴唇頗有些嚴肅地點了點頭。
衛珈松了口氣，轉身拿出一個幹淨的杯子倒了滿滿一杯牛奶遞過去。
“謝謝。”小軒兩只手接過，把牛奶杯捧得穩穩當當的，小小地喝了一口之後忽然輕聲道，“我記得你，你之前來過這裏。”
衛珈一愣，心裏忽然發酸發悶。她知道孟潘的事情不能怪任何人，但是面對小軒天真懵懂的樣子時又忍不住有些難受。
“嗯。”她笑着點了點頭。
……
“可以走了？”
衛珈剛坐進車裏，原本正俯身整理裙擺，聞言笑着點了點頭：“嗯。”
赫沉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淺琥珀色的眼睛裏映着淡淡的亮光，臉上帶着淡淡紅暈，身上還萦繞着淡淡的奶油與草莓的香氣。
“很開心？”
“開心。”她神色頗為認真地點頭，“大家坐在一起吃東西，這種氛圍很好，小軒的狀态也很不錯。”也算是了她一個心結。
一群需要進食并享受美食的人類坐在一起吃東西，感覺和赫沉盯着自己一個人吃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也跟她每次一個人坐在別墅餐廳吃東西的感覺不一樣。
“就這樣？”赫沉皺了皺眉，“別的呢？”
“別的？”
衛珈愣愣地，絞盡腦汁多想了點別的理由，“……大家好像都過得好了一些，救濟中心看起來好像沒有原來那麽拮據了。”
下午茶聚會時食物的種類非常豐富，能花不少錢在這方面，證明其他方面也很富餘。
說完她去看赫沉臉上的神色，發現後者眉頭松開，看上去好像滿意了。
電光石火間，衛珈突然明白過來，“現在救濟中心什麽的已經不屬于議事會的權責範圍了，對吧？你接管了？”
男人不置可否。
所以，赫沉帶她來這裏，不僅僅是為了帶她看小軒，還為了……邀功？
這個念頭浮現在腦海裏時衛珈忍不住笑起來，覺得這種存在于他身上的反差感實在有些可愛。
故意不說，非要拐彎抹角讓她察覺。
“謝謝你。”她又道了一次謝，這次更加鄭重。
赫沉不悅，“你今天都說了多少次‘謝謝’了？”
“那……該說什麽？”
“口頭上的感謝不覺得太敷衍了？”他目光隐隐有些意味深長，“我希望感謝是實質性的。”
實質性？衛珈想不到，“什麽？”
“讓我嘗嘗。”隐沒在襯衣領後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瞬。
衛珈不解，微微蹙眉，“嘗？嘗什麽？”
赫沉忽然俯身湊近，不忘擡起左手敲了敲沒有升起的前後座間的擋板，示意它升到自己應該待的位置。然後扣住面前的人的纖細後頸，湊到她臉側在耳垂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
……
“真的……不行。”衛珈迷迷糊糊中艱難地找回理智。她整個人陷在柔軟的被子裏，伸手推拒他的胸口。
赫沉伸手把她抵在自己胸前的兩只手一把握住，咬了咬衛珈有些充血的下唇，嗓音喑啞，“那要等到什麽時候？告訴我準确的時間。”
這種事情哪來的準确時間？她只是還沒準備好。
“……再等等。”衛珈閉着眼平複呼吸，也平複着臉上滾燙的溫度。
赫沉撐在她身側，喘息着擡眸看了眼四周。剛才太急，所以并沒有上三樓，而是就近進了她在二樓的卧室。
他又低下頭，挑了挑眉，“今晚去我房間睡。”
他沒忘記抱着她睡的那次，感覺異常的好。
“不要。”
男人原本帶着欲/色的眉眼逐漸染上不滿。
衛珈趕緊補充，“誰知道你會不會……”
現在抵在她身體某個部位的某處還嚣張得不行，誰知道晚上他會不會控制不住做什麽。
“不會。”赫沉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唇角驀地勾了勾，“你不願意，我不會強迫你。”
衛珈仰躺着，看着他被額前散落的金發隐隐遮擋的藍色眼睛，無意識地抿了抿唇，竟然不忍心拒絕這個“請求”。
雖然更像是他單方面宣布決定。
她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最後側頭微微翻了身埋進被子裏，片刻後被子裏傳來悶悶的一個“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