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珈站在門外遲疑片刻,擡手敲了三下。
“進來。”
她伸手推開虛掩着的房門, 走進去沒兩步, 刻意留着沒有關上的門忽然“咔嗒”一聲關上了,書房驀地變成一個封閉的空間。她抿了抿唇, 往前走了幾步就停下了。
赫沉好整以暇轉過身,立在桌旁,目光落在她臉上:“想調整什麽?”
“我想增加飛行訓練的次數。”衛珈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所有的考核項目之中, 目前這一點是最弱的, 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練習。”
說着她忽然想起來什麽, 問:“其實我之前向新的教員提過這件事, 可是他說日程表的調整是喬易的意思, 喬易又說是你的命令……為什麽要調整?如果是因為那天的故障,其實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麽影響。”
“沒有影響?”赫沉挑眉, “你确定?”
過了一秒,衛珈點頭:“我确定。”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她臉上的神情,半晌,在衛珈想要轉開臉的前一刻才終于開口:“可以。我明天陪你再試飛一次。”
意外之中的答複。
衛珈張了張嘴, 最後還是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赫沉唇角非常細微地往上擡了擡,但又很快回到沒有一絲笑意的弧度。他随意搭在桌上的手屈指若有所思地在上面敲了敲:“你沒有拒絕。”
不知道為什麽, 一聽見他這句話,衛珈驀地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含混地應了一聲。
“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他怎麽那麽喜歡問為什麽?“你都已經決定了,我反駁也沒有什麽意義。”
赫沉往前走了幾步,衛珈為了不露怯, 站在原地沒有後退,但是對方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她有點惱了,擡頭道:“你走那麽近幹什麽。”
“上次那樣才叫近。”
“上次的事情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還請你以後也不要再提了。”
“你不喜歡?”他問。
衛珈臉一點一點泛紅,不想輸了氣勢,故意冷着臉色:“不喜歡。”
“一個人下意識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他淡淡道,“你喜歡。”
“你了解人類嗎?”衛珈又惱又窘迫,“你憑什麽這麽篤定?”
“不信我們可以再試一次。”說着他目光變得幽深,目光也忍不住落在她嘴唇上,他還記得上次吻她的感覺……
“你想多了,不可能。我為什麽要證明這種問題。”聞言她下意識就後退兩步,目光變得警惕,察覺到臉有越來越熱的趨勢,衛珈幹脆破罐破摔,“就算喜歡又怎麽樣?正常的生理反應而已,或許能證明你身經百戰經驗豐富,技術很好?”
“所以換個人你也會喜歡?”赫沉擰起眉頭,又覺得她最後一句話也不對勁,“身經百戰經驗豐富?”
他唇線繃緊,眼裏浮現惱意。
衛珈自動跳過他前一個問題,随口接話道:“難道不是嗎。”
“……你以為随便什麽人我都會這麽做?”
所以,她不是“随便什麽人”?那她是什麽人?
——這居然是她腦海裏出現的第一個念頭。
衛珈發現自己這個想法時像被燙了似的,別開臉擡手碰了碰鼻尖:“讨論這個問題有什麽意義?不管怎麽樣,你的行為罔顧了我的意願,不管我喜不喜歡,都不是你做這件事的理由。”
說完又強調一遍:“我就當作沒發生過,希望指揮官以後能遵守你說過的、已經搖搖欲墜的承諾。”
承諾……
無非就是不強迫她。
赫沉不知道想到什麽,忽地似笑非笑道:“我可以不強迫你,包括試飛。既然你不願意,我就不去了。”
衛珈神色一僵。
片刻後,她幹巴巴地笑了笑:“……好的。”
……
從書房出來以後,衛珈徑直回了卧室。她越想越覺得赫沉是不是在故意耍她?
氣悶地往床上一躺,腦海裏又響起他剛才問的那句話。
換個人……她也能接受嗎?
正視和面對這個問題後,她知道答案其實很明确。
衛珈怔然地看着床頭光線溫和的夜燈,她總覺得自己現在像是被赫沉在牽着鼻子走。
親密的舉止其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可是更讓她困惑的是赫沉奇怪的言行舉止,抛開別的不談,真的很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男人對女人的做法。
一想到她可能對他産生了男女之間的那種好感,衛珈的心情頓時變得非常微妙。如果真的是這樣……
她就應該及時止損,減少跟他相處的可能,也不給他影響自己的機會。衛珈想到這,忍不住擡手砸了砸自己的腦袋,一點一點讓自己從震驚裏回過神來。
對赫沉有好感……
她有點抓狂地一頭紮進蓬松的被子裏。
沒什麽。她心裏默念幾遍。這些仿生人外表看上去本來就沒什麽區別,尤其赫沉的外表格外出色。平時和他接觸也很頻繁,更不用說他後來不時流露出“關心”的意味,甚至為了救她讓自己受了傷。
想到這,衛珈又覺得是不是因為她發現了他是J,所以弱化了與他對立的念頭,或者萌生了類似“親近”的意思。
也有可能她是把救了自己的感激跟好感挂了鈎,總之很正常,只要她不繼續這樣下去。他根本不會明白這種感情,她這樣下去只會自讨苦吃。
朗崎的事就是一個警醒,她不能對這些仿生人的“感情”抱有太樂觀的想法。
想到這衛珈覺得他最後改口不陪她一起試飛是正确的,免得她沒辦法自己克服這種陰影,也免得對他産生……依賴什麽的。
“教授!”莫林和葉圖一前一後匆匆奔到床前。
路定用了些力氣睜開眼,笑得有氣無力:“你們過來幹什麽……手頭上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些事可以一會再做,怎麽比得上教授你的身體重要?”葉圖滿臉擔憂。
路定失笑:“病情有醫生控制,不用擔心。”
“教授,我們都看得出你的病情已經比從前更加嚴重了,今天甚至直接吐血……”莫林臉色難看,“難道就放任病況這樣發展下去?”
剛說着,路定又咳嗽起來,他趕緊用紙巾捂着嘴,最後将紙收起來時順勢揉成團握在手心裏,以免上面的血跡又露出來。
“要是能有辦法痊愈,我當然不會不采用。只是生老病死,人類沒辦法抵抗。”他長嘆一聲,目光放空,“我現在唯一只有一個心願,就是能看到珈珈成功破譯出密碼。”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久的沒有音訊,實在過分……”莫林臉上浮現出幾分不滿。
路定拍了拍他的手臂,沒說話。
正沉默時,床頭邊放着的通訊器忽然亮起。路定看了一眼通訊代碼,轉頭對兩人笑了笑:“你們先出去吧,我休息一會就行了。”
知道他大概是有重要的事要跟別人談,莫林和葉圖也就不好再打擾,于是起身離開了房間。
路定接通通話。
葛恩的全息影像被投射到床邊,他站在那裏,皮笑肉不笑。
“路教授,我真希望每一次詢問你程序編寫的結果都是最後一次。”
他可沒多少耐心了。
“我也說過無數次了,這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會長恐怕需要更多的耐心。”喉間泛起一股腥甜與癢意,路定強忍着沒有咳嗽出來。
“每次都是一樣的說辭。”葛恩滿面陰沉,“路定,你要是覺得你的身體還能繼續這麽拖下去,你大可以慢慢研究。畢竟我重新培植一個新的負責人只是時間問題,而你,則是性命不保。”
躺在床上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疲憊地閉上眼,驀地又自嘲地笑起來:“我知道,會長不用以這一點幾次三番提醒我,如果可以,我當然會竭盡全力。”
葛恩冷冷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直接切斷了通話。
全息影像在空中消失的一剎那,路定猛地側身趴在床邊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聲一聲,聽上去撕心裂肺,紅中泛着黑的血液從唇角一點一點地溢出。
半晌,他才喘息着停下來,氣流從他喉間來回穿過,就好像破風箱裏的動靜。
他慢慢平複着呼吸,只是因為咳嗽而充血的臉部肌膚又漸漸恢複蒼白。
這樣下去,他恐怕真的,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設想的很美好,然而低質量的睡眠卻暴露了這件事困擾她的事實。不過抵達停機坪之後這種心情就被另一種情緒所取代了。
那些仿生人時不時朝她看來的目光,讓她想到了那天無意中聽到的、那兩人的談話。
不能被他們幹擾。只可以成功完成,不能失敗,不能讓他們看笑話。
尤其是正式季度考核時,她不能輸。
衛珈面無表情,看上去完全不受那天故障和現在無數人看好戲的眼神的影響。
踏進戰機的前一刻,她莫名回頭朝身後看了一眼。
除了檢修的地勤人員,沒有別人。赫沉這次竟然真的“信守承諾”沒有過來。
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感覺,衛珈轉頭走了進去。
在激活戰機供電,看着儀表盤瞬間亮起的那一刻,她眼前又浮現出那天戰機在半空仿佛要墜毀一般地俯沖時的情景,還有重重降落到地面時的震動與巨響,還有猛然撲起的熱浪。
她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似乎非常平靜地擡手一步步繼續操作。
然而手卻有些發抖,手心都在發冷。
等她做完所有準備工作後,坐在右側的教員開口說道:“準備起飛。”
衛珈深呼吸,應聲。
幾分鐘後,戰機順利離開地面飛向半空。
她看着風擋外逐漸縮小的地面上的事物和空中漂浮着的白色雲朵,心裏驟然浮現出一種遠離地面的不安全感。
最初學習飛行駕駛的理論知識和剛開始上手時,她腦海裏都是新鮮感、刺激感,還有那種渴望熟練掌握技能的迫切,或許也是因為最初一切都很順利,所以她沒有去考慮和擔憂太多。
直到第一次獨立試飛遇到嚴重故障,雖然現在知道是人為,但是衛珈這才真正認識到飛行中可能遇到的不确定與危險性。脫離地面,那種腳無法踏到實地的感覺讓人心裏沒底。
她知道自己現在很緊張,她想克服,但似乎很難做到。
完整的飛行任務中,需要完成一系列的飛行動作,衛珈按部就班地操縱飛機,然而在進行一個微微俯沖角度的動作時正巧遇上氣流,戰機颠簸了幾下,她不受控制地一着急,操作不到位,一瞬間機身驟降。
教員眉頭擰在一起,側目看向駕駛位。雖然他一言不發,但是衛珈卻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一時間更加緊張。
“上拉機頭。”
“好。”
剩下幾個動作倒是都順利完成了,雖然沒什麽錯誤,可是也不算出色,甚至不如上一次試飛。
最後是降落。
要放下起落架時,衛珈擡眼看向懸浮屏。上面所有的圖标和顯示出的數據都是藍色,沒有任何異常。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打開起落架。
當戰機着陸的那一刻,整個人才瞬間松懈下來。然而心上卻像壓了一塊石頭。
她知道這一次完成得很差。
“現在你應該明白為什麽要改變你的訓練日程了。”教員解開安全帶,最後擰着眉總結,“不要不自量力。”
衛珈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身邊的教員已經先一步下了戰機,她垂眸活動幾下因為緊張而有些緊繃到僵硬的雙手,然後關閉懸浮屏,切斷了供電。
她離開駕駛位走出艙門,剛邁了一只腳出去就愣在原地。
……他怎麽來了?
隔着一段距離的位置停着一輛黑色的車,喬易站在車身一側,而他旁邊站着的男人身形高大,衣角與額角垂落的發絲被風吹得微微浮動。
他正垂眸聽面前的教員說着什麽,垂下的眼睫擋住了藍色的眼瞳,顯得棱角分明的臉上神色很冷淡。
幾乎在衛珈看向他的一瞬,他就擡眸看了過來,目光直直地、毫不偏移地鎖定在她臉上。
衛珈低着頭,默默走下臺階,然後走到說話的教員身側,正好聽見他說道:“從這次試飛的表現來看……顯然衛小姐還沒能擺脫上次的陰影,太過逞強只會讓情況更糟糕。”
逞強。更糟糕。
這些字眼毫無阻隔地落在她耳中,衛珈背在背後的雙手不動聲色地攥緊。
“我知道了。”赫沉盯着面前看不出什麽異常的人,頭也不回地對教員漠然道。
那個教員點點頭,轉身離開。
身後是其他戰機起飛降落時的引擎轟鳴,兩人之間只有安安靜靜的風聲與呼吸聲。衛珈垂着眼,抿着唇角。
“訓練結束了?”
她點頭。
“那走吧。”
衛珈正要上車,卻看見赫沉往反方向走去。她一愣:“不是說要走嗎?”
已經走出幾米遠的男人停住步子轉過身,沉聲道:“但我沒說是要回去。”說完又淡淡抛下兩個字,“過來。”
衛珈怔愣地看着他徑直朝戰機走去。
就是她剛剛下來的那一架。
心裏好像驀地猜到他的意圖,衛珈沒來得及多想,只能先跟上去再說。
一踏進機艙裏部就看見赫沉已經坐在駕駛位上,擡手一一操作那些懸浮屏上的選項時,黑色制服外套的袖口微微下落,露出裏面淺灰色的襯衣,然後是那塊腕表一樣的微型光腦。
“這是要做什麽?”她站在機艙門口問。
赫沉沒有回答,只是言簡意赅地說:“過來坐好。”
過了幾秒,他才聽見身後傳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然後那抹纖細的身影在他右側位置上坐下,最後系好安全帶。
一片安靜中,她輕聲問:“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什麽都不用你做,只有一點,”赫沉手搭上推杆,“不管一會發生什麽,你都不要閉眼。”
……什麽意思?
要發生什麽?
衛珈心裏緊張起來。
沒聽見答複,赫沉側首看她。
“……知道了。”
戰機很快起飛。衛珈注意到他沒有用自動駕駛模式,而是用的手動,就跟她平時訓練和需要考核的一樣。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每一個動作。流暢,沒有絲毫的遲疑,甚至個別動作執行時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同時不管是起飛還是後續的飛行都非常平穩。
“坐好,安全帶別松開。”他忽然開口道。
衛珈回過神:“你要做什麽?”
“抹消那天的事對你的影響。”
話音剛落,戰機忽然開始以不算太陡的幅度俯沖,速度由慢到快。衛珈吓了一跳,擡手撐住儀表盤,在持續的加速中下意識就要閉上眼,赫沉卻像猜到了她的心思一樣說道:“眼睛睜開。”
她勉強繼續把眼睛睜着,可是最後還是忍不住在滿心的害怕裏閉上:“……不行,我做不到。你別這樣了,平飛行不行?”
雖然耳邊有引擎聲轟鳴着幹擾,但他依然聽出了她聲音裏的緊繃與恐懼。
“不用怕。”赫沉淡淡道,“上次沒讓你出事,這次也一樣。”
他想用這種方法幫她?
“還有十三天就是季度考核。”他忽然又補充道。
聞言,衛珈咬緊牙,壓抑着恐懼一點點地睜開眼,完全睜開時忍不住閉上,但她攥緊手,強迫自己再次睜開。
風擋外是飛快向斜後方掠過的雲,那種失重感就像一條繩索牢牢束縛着身體,讓她呼吸急促。
恐懼竄上頭頂。
下一刻,忽然有人攥緊她左手一帶,衛珈沒辦法再雙手同時撐住儀表盤,這個動作勉強帶給她的安全感也消失殆盡。
心髒一瞬間被恐懼占據。
然而即将脫口而出的一聲驚呼卻被炙熱的唇齒堵住。
雙唇相貼的一刻,戰機遵從自動駕駛的指令開始減速平飛。
衛珈心髒跳得飛快,幾乎要從胸口裏蹦出來,然而猝不及防的驚吓中迎接她的卻是男人不容反抗的親吻。
桎梏、掌控。
她整個人好像被撕扯成兩部分,一半仍處于恐懼之中,另一半則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而喪失了反應的能力。
然後,漸漸的,恐懼的那一半意識也漸漸被唇齒間的炙熱所融化。
……
“你哭什麽?”
兩人幾乎額頭相抵,淩亂的呼吸交錯,看見她泛紅眼眶的一刻赫沉飛快擰起眉。
衛珈一把将人推開,惡狠狠瞪他:“我沒哭。”
然而話音剛落就掙開他,手肘撐在腿上把臉埋進掌心,鬓角的發絲順着兩側慢慢垂落下去。
看着……可憐兮兮的。
赫沉僵在原地,片刻後擡手,拇指随意抹了抹唇角,有些懊惱地皺眉。
“別哭了。”
“說了沒哭。”聲音從指縫中流瀉而出,聽起來甕聲甕氣的。
他伸手,想碰一碰她肩膀,臨到頭了又停住,最後收回來有些焦躁地扯了扯領結。摒除剛才那讓人沉淪的滋味後啞聲道:“我只是不想讓你害怕。”
“不用為你的強迫找借口。”越說衛珈越生氣,她猛地擡起頭朝他大聲道,“你怎麽能一點提醒也沒有就突然這樣俯沖?還在這種時候做這種事?!”
“俯沖的時候,即便我吻你戰機也依舊能正常行駛。”他目光難測,“所以有什麽值得你擔心害怕的?”
衛珈臉色一僵。
她臉一點一點變紅,被赫沉這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氣悶地重新轉回身看着前方的風擋玻璃。
“可你也不能……”半晌,她才道,“對我來說,親吻這種親密行為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衛珈很清楚,現在自己并不抗拒他的吻,抗拒的只是他不明白吻對她的意義的情況下就自顧自這麽做了。
她想遏止自己心裏那種微妙的好感,然而赫沉卻還這麽做。
“以前我說你像刺猬。”他忽然道,嗓音低沉。說的話好像沒什麽關聯,然而後一句卻讓衛珈愣住,“現在你更像一只烏龜。”
“你什麽意思。”她皺眉,目光裏有些不滿。
“明明害怕的東西要假裝自己不害怕,喜歡的東西假裝不喜歡。”赫沉似笑非笑,“想一直躲在龜殼裏?”
有一瞬間,他的目光仿佛讓她無處遁形。
衛珈別開頭,不說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拿到季度考核的C評級好像不止是為了繼續破譯密碼,當然,這也依舊是最重要的理由。
——繼續破譯密碼、為類人情感項目保留希望,同時也讓那些仿生人知道,他們能做到的事情,人類同樣也可以做到。
她覺得自己似乎承受不起失敗的後果,然而一開始她明明覺得考核對她來說太難,沒有辦法只能盡力一試。
她的心态慢慢改變了,所以只要出現失誤與退步,她就會變得緊張焦慮。
昨天赫沉說要陪她試飛的時候,衛珈心裏其實還隐約有些慶幸,或許是那次故障赫沉救了她,所以有他在好像能減弱她的緊張感。但他最終沒來,卻聽見了教員的彙報。
衛珈大概都能猜到教員說了些什麽,面對他的一瞬間,她覺得很丢臉。
她不适應在赫沉面前示弱,但是今天糟糕的表現卻襯得她昨天說的“确定沒有影響”是一個笑話。
那一瞬間她甚至狹隘地想,他是不是來看自己的笑話的?
只是沒想到赫沉竟然再帶着她試飛了一次,為的是消除她的心理陰影,雖然是用……那樣的方式。
她也并不想哭,只是在極度的驚吓後,那些被她壓抑着的情緒不由自主地外放,讓她有些失控。
機艙裏安靜了半晌。
“朗崎那件事後,有那麽一瞬間我甚至都想放棄繼續破譯密碼,因為這一切好像都希望渺茫。”她看着窗外忽然輕聲道,“這麽一想似乎考核也沒必要再進行下去。可是我知道考核對我來說并不只有這一個意義,所以我必須堅持。”
“我太渴望做好,太急于求成,反而出了問題。”這是衛珈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地跟他說這些,“教員說的沒錯,我的确是在逞強。所以謝謝你幫我,但我不想是這種方法。”
她勉強笑了笑,眼眶裏的紅還沒褪去,“喜不喜歡這個吻,跟接不接受你這麽做是兩回事,因為你不明白這種親密的行為到底意味着什麽樣的情感。”
赫沉神色莫測地看着她的側臉。
他沒想到她會說到這麽多,雖然她只是紅着眼睛沒有哭,但是說這些話時他竟然覺得悶得喘不過氣。
但是赫沉卻直覺他應該先回答她最後那句話。
什麽樣的情感……
“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麽想吻你。”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在她耳邊,“按照你們人類的解釋方式,這種沖動,叫做喜歡,或者愛。”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粗得驚人,都是被榜單字數要求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給大家一個預告!本周內終于會寫到文案的一個梗了嗚嗚嗚,就是凸字那個,刺激……
評論我今晚或者明天統一回噢!!
謝謝 好大一只河豚哇 小可愛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