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笑落在她耳邊, 衛珈耳朵頓時更燙了。
她第一次在赫沉臉上看到這麽明顯的笑意，他此刻的目光與勾起的唇角，都顯露出他此刻的愉悅以及隐約的……得意。
她沒想到他就好像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一樣地讓她動手, 仿佛得了便宜就不跟她計較了。然而衛珈卻沒想過像上次一樣給他一耳光什麽的，畢竟再不想承認也騙不了自己, 最開始赫沉吻她的時候她雖然震驚且想要推拒，但是後面……她好像有點不受控制地深陷其中。
其中的原因衛珈不願意深想，或許只能歸結于他吻技實在太好。
不過一個仿生人能在這方面這麽精通嗎？
“你讓開。”衛珈伸手推他的時候，再次注意到硌在小腹上的異樣觸感, 她下意識低頭去看的那一刻, 腦海裏電光石火間明白過來。
上次在飛機上的時候他就——
她急了：“你快讓。”
赫沉卻驀地皺了皺眉頭，接着一手微微抵住胸口某一處。
衛珈立刻聯想到他身上的傷, 以為是自己推他的時候碰着了什麽還沒痊愈的傷口, 頓時收回手問：“怎麽了？”
“……沒什麽。”
仿生人沒有心髒，但是位于人類“心髒”位置的能源芯片卻像是過速運轉了一樣，現在微微發燙, 讓他感覺到一瞬間的“異常”。
【如果親吻愛的人, 會呼吸頻率加快、血液上湧、心跳加速。】
他沒有血液，也沒有心髒。
只有發燙的芯片像是在看好戲。
……愛？
他并不僅僅是想親吻她，那種幾乎失控的欲/望險些讓他控制不住自己。一個吻對他來說只是飲鸩止渴。
“你是什麽感覺？”他忽然微微偏頭, 緊緊盯着她。
“什麽？”衛珈一頭霧水, 也沒耐心細想, “你先退一點再說。”
赫沉沒讓她如願以償, 繼續追問：“我吻你的時候, 你是什麽感覺？”
他話音剛落，肉眼可見地，衛珈的臉上一閃而過詫異的神色，緊接着紅着臉、眼裏劃過羞窘和惱意：“你——你确定自己在戰機上沒撞着頭？”
她一說完，就看見赫沉臉一冷，眼裏浮現一份惱怒。
衛珈抿了抿唇：“你自己先說這麽奇怪的話的。”
奇怪？
他腦子有問題？
赫沉黑着臉把人放開，衛珈趕緊幾步走到一邊，兩個人頓時隔得很遠。她目光無意中落到某一處，然後就像被燙了似的飛快移開。
筆挺的黑色制服長褲也沒能掩蓋男人某處極為明顯的“異樣”。
衛珈目光飄忽。
赫沉不用低頭去看也根據她的視線方向察覺了什麽，他身形一僵，臉上變得面無表情，下颌線卻有些不自然的緊繃。
廚房裏陷入一陣尴尬的沉默。
“希望指揮官以後不要再突然做這種事了。”衛珈不想再處于這種煎熬的氛圍裏，只能硬着頭皮出聲，随意撥弄幾下鬓發讓它們擋住耳朵，故意冷着臉，“我上去了。”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廚房，等走到赫沉看不到的位置後步子更是快得像小跑。
回到卧室，衛珈重重往床上一躺，又覺得不解氣，擡手狠狠錘了幾下枕頭。
煩。
她既氣惱赫沉這麽做，也懊惱自己竟然沒能推開他。
他是不是很得意？還問她什麽感覺？！
過去二十年裏衛珈從來沒有喜歡過誰，更不用說進行這種親密的舉動。
什麽感覺……
腦海裏驀地浮現出剛才的情形，那種陌生且炙燙的溫度和力道讓衛珈猛地翻身把臉埋在被子裏。
難道因為一個吻，她就對一個仿生人……
衛珈覺得自己這個念頭真的是瘋了。
一定是錯覺。她翻過身，有些煩悶地長舒一口氣。
衛珈現在寧願沒發現赫沉肩膀上的那個痕跡，不然也不會讓過去對于J的感情影響她現在對于赫沉的态度。
J是絕對不會這麽對她的，或許……赫沉真的沒有任何過去的記憶了，這樣就等同于他已經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
如果真的是J的話，他還有沒有可能想起來？
衛珈仰躺着發呆。
過了好一會，她撐起身子看了眼床頭的光屏。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她平時起床的時間，為了不影響明天的訓練也應該再好好睡一會。衛珈脫了外套重新鑽進被子裏，最後關燈閉眼。
只是一閉眼，面前就會浮現出那雙藍色的眼睛。好像是J的，又好像是赫沉的。
心裏亂得根本睡不着。
她強迫自己放空思緒。最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昏昏沉沉的夢裏閃過許多過去的破碎場景。
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鬧鐘喚醒的，還是被夢境中某些壓抑的片段給驚醒的。
衛珈清醒之後，睜着眼默默深呼吸幾次，坐起身下床洗漱。洗了澡之後仿佛才勉強洗去昨天夜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再回想淩晨在廚房裏發生的事就好像是夢境的一部分。
不過好在她起床後直到離開別墅都沒有看見赫沉。車駛離別墅大門的時候，衛珈忍不住默默松了口氣。
車在訓練場外停下，衛珈沒在訓練常規項目的地方找到朗崎，心裏猜測是不是今天的日程安排依然是訓練飛行駕駛，于是擡腳朝停機坪方向走去。
雖然昨天一切有驚無險，但只要想到飛行駕駛她就忍不住想到戰機故障的情景，以及那種發現故障、并經歷戰機幾個驚險飛行動作與迫降的後怕，還是隐隐影響了她的心态。
衛珈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忘記。
總不能因噎廢食，也總不能連這一點調節的能力都沒有。
這次沒有朗崎陪着，她一個人前往停機坪，平日裏還算收斂的目光今天就有些明目張膽起來。
那些仿生人的目光很微妙。
衛珈忍着皺眉的沖動，面無表情地走到目的地。穿過停機坪入口時，她隐隐聽見幾聲談論，大概是從入口盡頭的拐角處傳來的。
她放輕腳步，慢慢地繼續往前走。
“要不是指揮官救她，她早就死了。”
衛珈腳步一頓。
“還不如死了。”
“你說話謹慎點，被人聽見就完了。”
“怕什麽，說句話又沒有真的做什麽，難道還會因為一句話受到什麽實質性的處罰？”那人冷哼，“再說我說的不對嗎？一個人類女人，只适合作為發洩的工具，基地可不是她鬧着玩打發時間的地方。”
“聽說還要參加季度考核，等着看吧，到時候出醜了就知道乖乖躲回去不出來礙眼了。”
衛珈忽然笑了笑，眼底卻沒什麽笑意。
她擡腳繼續往前走去，突然加重的腳步聲驚動了正在出口盡頭閑聊的兩個士兵，他們警惕地轉身看過來。
兩人有一瞬間的驚訝，接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其中一個狀似好心地詢問：“你來這裏找誰？”
“訓練。”衛珈淡淡道。
“訓練？可是今天朗崎上尉沒有來申請戰機的使用權限，他也沒有出現在這裏。”
不在這裏？
“那他在哪？”
“不清楚，大概在常規訓練場？”對方笑着說，“聽說你昨天駕駛戰機出了事故，大概是因為這個，所以最近都不會再有試飛資格，還是進行常規訓練比較穩妥。”
善意提醒與告知的語氣，如果剛才衛珈沒聽見那些話，幾乎都要認為他真的是好心叮囑了。
“謝謝。”她微微一笑，“希望你們能更加仔細地檢查戰機，做好後勤，不要再讓昨天那種故障發生。”
這兩人手臂上都戴着地勤檢修人員标識的袖章。
說完她轉身徑直往外走。
那人聞言，臉色一變，跨步就想上前，另一個人忙伸手攔住他。
“別沖動。”他壓低嗓音告誡。
衛珈直到走出通道才放松了身形，她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路。
那兩個仿生人至少有一點沒有說錯：如果沒有赫沉，她可能真的性命堪憂，至少不會只有身上這麽點擦傷。
但是至于她會不會是個笑話，現在争論放狠話沒有任何意義，最好的辦法，就是用結果堵住這些人的嘴。
不止包括她在內的人類女性受到的輕視與惡意難道少了嗎？
太多了，她根本沒必要在意這些人的看法。觀念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只有未來人類境遇變得更好，女性自己變得更好，才能遏止這些惡意。
想到這，她又忽然想到昨天赫沉說在戰機上動了手腳的“兇手”，今天沒跟他碰面，所以她早上出發之前就把這件事抛在腦後了。
她的存在真的這麽礙眼？所以不惜冒着這麽大的風險也要置她于死地？不過，那人恐怕沒能想到赫沉最終也上了那架戰機，謀殺一個人類女人和謀殺指揮官相比，相信後者所受到的懲罰必定嚴重許多。
“衛小姐。”
衛珈停住步子回過神，看着面前的人問道：“你是……？”
綠色眼睛、面容陌生的仿生人微微颔首道：“我是你的新教員。抱歉，剛才因為有事要處理，所以來晚了一步，我抵達常規訓練場後才得知你來了停機坪。”
“新教員？”她一愣，問道，“朗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