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目不斜視地去廚房洗手,卻無意間瞥見扔在一旁的衣服,上頭連價簽和标牌都還明晃晃地沒剪。他下意識拿來一看,不覺冷哼一聲——那家夥,倒還真挺舍得花錢。
客廳裏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噴嚏聲。他嘆口氣,拿起毛衣步出廚房走到她跟前,才發現她的脖子和胸口一片水光,甚至有一滴汗珠正緩緩沿那贲起的圓潤弧度逐漸滑進背心……他想別開眼掩飾自己的失态,視線卻怎麽也逃不開這具被背心緊裹着的緊實肉體,他只能用力把視線移回她神色無辜的臉上,遞上衣服:“……穿上吧。”
她也意識到了自己這不合時宜的暴露,一只手尴尬地半遮在胸口,另只手飛快地接過穿上,聲如蚊讷地說了聲謝謝。之前在裏頭出了一身汗,可在空調前沒吹幾分鐘就嗖嗖發冷,一時就沒忍住噴嚏……
“……菜好了,吃飯。”
她撓撓頭,轉身去給他盛了熱騰騰的白米飯。他坐下細細端詳,普普通通的三菜一湯,卻莫名為這間冷硬居室添了幾分家的暖意。而她認真為他舀湯的表情,未施脂粉的素顏,以及豐腴柔軟的體态,都像足一個賢惠溫柔的少婦,讓他竟頓生幾分恍惚。
她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他此刻的怔然,只是自顧自扒飯吃得很香,那種毫無矯飾的姿态雖不優美,卻有着浸透人間煙火的自然生動,看着她,原本被忙碌工作和悶熱天氣攪得毫無食欲的他,竟也不知不覺地伸了筷子。
“衣服是石頭給你買的?”他假裝不經意地問。
“嗯,”她興高采烈地點點頭:“他還帶我吃了cheese蛋糕,還帶我去弄頭發!”
筷子在半空中停了停,他盯住自己的碗,聲音悶了幾分:“玩得很開心?”
“嗯!”她連忙點頭:“他人真好,我想給他錢的,可是他不肯收,我正覺得不太好呢……”
他愣了愣,旋即若無其事地低頭繼續吃飯:“既然是送你的,你就拿着吧。”
心裏卻隐隐覺得不太對勁……他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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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上班,田如蜜就被谷子纏上了,谷子完全是一副逼供的狀态:“他們說昨天石大帥哥忽然跑來把你帶走,而且當着衛總的面為了你請了假,什麽情況?速速招來!”
田如蜜暗叫不好,就這麽會兒工夫她怎麽就從“人民公憤”變成了“人民公敵”?偏偏這兩人事實上都并不鐘情于她……誰能了解她此刻悲催的心情?
她只好尴笑着澄清:“誤會誤會,他那是給女朋友買禮物,托我做個參謀而已。”
“什麽?”谷子悲憤欲絕地猛擡頭:“他……他已經有主了?”
呃……田如蜜沒想到自己這牛皮吹得豁了邊,只得語焉不詳地咕哝:“也不一定……不記得了,也許是表妹?”
“算了……”谷子情緒低落地低下頭:“像他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單着,我聽說他被一個身材很S的妖豔美女倒追,但他堅決不為所動啊,沒想到這麽快就成了……”
田如蜜汗涔涔:“你不是已經有你們家韓小哥了麽……”
“你懂個屁!”谷子悲憤地握拳:“本來至少還有一絲幻想的空間,現在徹底沒了……唉,真是烈男也怕纏女啊。”
烈男真的怕纏女麽?田如蜜若有所思……唉,別說是纏了,就算是朝夕相處,甚至發展到床上……也不見得就能愛了。
她低頭掩飾苦笑,心底卻一片悵惘。
而另一邊,一間雅致明快的咖啡廳內,有一桌出色的男女正不斷奪走周圍食客的眼球。對此石暮塵早已司空見慣,對這些目光的洗禮表現得處變不驚;薄曉微則完全無視各種雄性生物對自己的口水漣漣,時刻處于備戰狀态——但凡有個雌性生物多看石暮塵一眼,就挺胸擡頭地用眼神殺死對方;而旁邊一頭飄逸長發,一身五彩油墨工裝打扮的清俊男子則以潇灑肆意的氣質充分演繹出了藝術家的不羁;相對而言,着裝正常神态嚴謹的衛庭賢似乎并不出衆,但那标準精英男的沉穩氣質也在衆人視線中分得了一杯羹——
如此拉風的四個人,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聚到一起呢?
薄曉微嫣然一笑:“我們「逸廊」的層級一向分得很清,你指明要我們的宮大畫家,開的卻是無名之輩的價碼,這生意叫我怎麽做啊?”
話雖然這樣說,她臉上卻沒有半分較真的意味,一雙滟光流轉的杏核眼不住地往石暮塵臉上瞄,又嬌憨又妩媚,一改昨日的劍拔弩張,但凡是個男人都頂不住;石暮塵卻淡定如常地呷着杯中清茶,視線穩穩落在對面那個,對他們的對話似乎毫無興趣的長發男子身上:“宮兄怎麽說?”
“我?”宮徵羽明顯毫不在意:“我無所謂,只要薄總同意,我白幹都沒問題。”
薄曉微似乎早已猜到這個結果,語調卻并未半絲生氣的意味,反倒像是嬌嗔:“看來你們早就越過我搞定了我們的宮大畫家,那還裝模作樣地叫我出來談什麽?”說着,她有意無意地在石暮塵身上蹭了幾下,語氣又綿又黏:“你也是,胳膊肘老往外拐,信不信我辭了你?”
石暮塵不着痕跡地和她隔出些許距離:“薄總,決定權依然在你手裏。”
她鼓腮嘆了口氣,垂下眼看着自己十指桃紅色的蔻丹:“我要是不簽,這裏就只有我一個人高興;但我要是簽了,你們三個都高興。我能怎麽辦呢?只好千金買三位帥哥一笑咯。”
于是她大筆一揮,宮徵羽為「IN」的秋季新款作手繪版的跨界合作協議,便立刻宣告達成。
衛庭賢做下這麽筆便宜買賣,卻并未喜形于色,而是彬彬有禮地問詢宮徵羽:“宮先生要是有什麽附屬要求,衛某一定盡量滿足。”
“是嗎?”宮徵羽毫不矯飾地一笑:“那等出了成品給我一件吧,我們家淺淺特別喜歡你家的裙子。”
“那有什麽問題?”衛庭賢微微颔首:“難得宮大畫家如此多情,屆時整套成品都将免費奉送。”
“多情?”宮徵羽一愣,旋即豪邁地大笑起來,清朗而毫不掩飾的笑聲引得周圍一陣側目:“你誤會了,淺淺是我女兒。”
衛庭賢一愣,不覺細細端詳對方——他看來不過30來歲,女兒能有多大?難道他要專程設計一套童裝給他女兒?
“人家好福氣,”石暮塵見狀篤悠悠地插了句:“他女兒今年都17了。”
衛庭賢還真吓到了,面上卻依舊鎮定:“那确實好福氣。”
“改天拉出來給叔叔們調戲調戲。”石暮塵邪邪笑着,故意面向衛庭賢:“他女兒啊,可不是我瞎說,說絕色都不過分。”
一旁的薄曉微卻立刻變了臉色,豐潤的唇撅得幾乎可以挂油瓶!衛庭賢不覺暗笑她什麽都寫在臉上,卻沒想到這個宮徵羽也是一樣,護犢之情立刻躍然面上:“別提了,小姑娘正在叛逆期,對着我都跟對着仇人似的,唉。”
“那就替我再養兩年,等熟透了,叔叔我再來采摘。”石暮塵眨眨眼,在宮徵羽假意揮來的拳頭中起身告辭,并故意忽略薄曉微期待的眼神,反而面向衛庭賢:“不是說好喝一杯的麽,走。”
衛庭賢立刻接到暗示,兩人便換了個地方,小斟幾杯。
“你這樣扔下她就走不太好吧?”衛庭賢深深看他:“畢竟我們剛占了她不小的便宜。”
石暮塵不置可否地晃晃酒杯:“憑我和宮徵羽的私交,肯走她這條明線已經很給面子了。”
“我算明白了,你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衛庭賢搖搖頭:“對了,宮徵羽多大年紀?”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石暮塵了然一笑:“那不是他親生女兒,而是他恩師的女兒,算是臨終托孤。”
“怪不得。”衛庭賢露出了然神色。
“不過确實漂亮得沒話說,”石暮塵和他碰碰杯,眼皮不經意地擡起:“要不要介紹你認識?”
“沒興趣。”他斬釘截鐵地拒絕。
“也是,我差點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衛庭賢深深望了他一眼,沒搭話,只是忽然叫來waiter耳語了幾句,不一會兒waiter就恭恭敬敬地雙手托着個錦盒出現在他們面前。衛庭賢用下巴比了比,示意石暮塵打開——
“wow!”那是一瓶1988年的Ch.Petrus,石暮塵借着昏暗燈光細細端詳,指腹更是充滿贊嘆地撫過那正紅的頂端和流線型的瓶身,依依不舍地把玩了一會兒後,才示意waiter關上。
“給我?”
“希望你喜歡。”
“這算是重金酬謝我幫你做成生意?”
“你想多了,”衛庭賢淡然反問:“我和你什麽時候來過這套?”
“那……”石暮塵故意作苦思冥想狀,而後又似乎茅塞頓開地勾起嘴角:“所以……這是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