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皇後被迫營業(穿書) - 第 73 章 對峙

對峙

段淞的聞聲一愣,随即強撐着支起上身,探着脖子向外看去。

片刻,卻見長姐笑意盈盈地從月洞門內穿過,而她的身後,則跟着個身着青色粗布衣衫的人。

他的目光在定那人身上,就此凝滞了。

“我就說陛下念你念得緊呢,”段琉見狀,回頭對着身後的人一笑,“瞧瞧,見你來了,眼睛都移不開了。”

傅南霜将視線微擡了擡,同段淞目光交彙一瞬後,卻又立刻垂下頭,皺了皺眉,沒有言語。

“你怎麽…”段淞本想問她為何要出宮,為何回來了卻又不先來見他,可話還沒出口,卻又有所顧忌般咽了回去,勉強一笑,“罷了,回來便好。”

段琉卻似不願他就此将這話輕而易舉地揭過,刻意将話頭轉了回去,“陛下是想問,皇後為何會私下離開?”

段淞有些不悅,正欲拒絕,“朕沒有…”

段琉卻并未顧及他的反應,而是将傅南霜推上前,頗有深意地笑道:“解鈴還須系鈴人,皇後快向陛下說明原因吧。”

“皇後,你若是不願說,我自然也不會逼你。”段淞見她面色不豫,似是頗有難處,忙道。

傅南霜深吸了口氣,将原本緊縮的眉心稍舒展開,随即擡頭看向榻上的人。

只見他面色慘白,可印堂之上又籠罩着一層駭人的黑氣,同他此前昏迷那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傅南霜的眸光閃了閃,卻并未有片刻遲疑,而是直接下定決心開了口:“陛下,我此前私下逃離宮中,自然是因為,我從來都不願當這個皇後。”

段淞的瞳孔一縮,“你…”

傅南霜并未理會他的驚愕,面不改色繼續道:“這偌大的皇宮于我而言,不外乎是個華麗的牢籠罷了,這牢籠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是看管我的獄卒,身處其中的每一刻,都讓我想要逃離。”

“……每一刻?”段淞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在自己身邊,居然讓她…這麽痛苦?

“沒錯,每一刻。”傅南霜心下一縮,但面上卻依然毫無波動。

“…那你為何還要回來?”段淞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着刺痛的寒意,可還是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一般,忍不住發問。

“當然是為了——”

傅南霜頓了頓,在段淞絕望而期待的目光,後退了半步,随即對着段琉恭敬垂頭,“長公主殿下。”

段淞疑惑地皺起眉頭,“什麽?”

什麽叫為了長公主殿下?

而在她話音剛落時,段琉也頗為意外地挑起眉梢,随即疑惑地側過頭去望着她。

此前自己同她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傅南霜沒有理會這姐弟二人的反應,擡起眼簾,目光篤定道:“陛下,您可曾想過,先帝傳下的皇位,其實應當有更适合的人選。”

段淞的呼吸一窒,似是突然想通了什麽關節,視線陡然一轉,驚愕地看向了她身側的段琉。

“皇姐,你竟然也觊觎這帝位?”

段琉卻只是輕蔑地笑了聲,似是覺得他的話頗為荒謬,居高臨下地冷眼瞧着他。

“我的好弟弟,什麽叫我竟然也觊觎,這世上的好東西,難道只能是你的嗎?”

“可這是阿娘的決定!”段淞一時情急,捂着胸口連連咳嗽起來,咯血直接穿過了他的指縫,飛濺在了被衾上。

傅南霜見到那點點猩紅,心頭一跳,幾乎要忍不住上前,雙手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阿娘就永遠是對的麽?”

段琉又哂笑了聲,上前坐在了榻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撫着段淞的後背,“她确實曾是一代明君,可步入暮年,卻又膽小怕事起來,生怕後人将她評為禍國妖女,又總覺得愧對阿耶,所以臨死之前,還想着要将這皇位還給你們段氏。”

“可你也是段氏之女!”段淞氣息不穩,卻依然強撐着從咳喘的空隙中擠出這幾個字。

“是啊,”段琉面色坦然,語氣之中又透出一絲不屑,“我是段氏之女,甚至還是她和阿耶的長女,她卻依然心虛得很,不敢當着天下人的面将皇位傳給我。

“你以為阿娘無所不能,但她怕的太多了,歸根結底,她只是被阿耶護在羽翼之下的那個宸妃罷了,離了阿耶的庇護,她總覺得自己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

“可我和她不同,我可不怕,說我是段氏女也好,王氏女也好,哦對了,甚至說我是那姓吳的種都無妨,只要我坐上了這個位置,那皇位就是我的,世上的蠢人如何評說,權要看我如何教導。”

“你…咳咳…”段淞眼眶泛紅,甩開了她搭在自己背上的手,“阿娘和吳長勍沒有絲毫關系,你不能這般侮辱她!”

“要不怎麽說你是個蠢貨呢,”段琉冷笑了聲站起,“為了這檔子小事,幾次三番地将自己的短處暴露于人前。

“他和阿娘有沒有關系重要嗎,他肯忠心耿耿地為了你我鞠躬盡瘁才是要緊事,段元啓那厮肯不肯認你這個侄子重要嗎,你若是早點能除掉他這個禍根,哪還會将自己置于這等被動的境地之中?

“你确實是阿娘的親兒子,同她一樣優柔寡斷,同她一樣懼怕世人的眼光,哦對,你也同她一樣,是個會被人拿捏軟肋的多情種子。”

段琉說着,似笑非笑地回首掃了眼傅南霜。

段淞也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視線望了過去,對着面色淡漠的傅南霜,顫抖着擡起手,“所以你一直都是…她的人?”

傅南霜閉了閉眼,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段琉的目光在二人間掃過,得意地輕嗤了聲:“弟弟,我其實并非一開始便要對你動手,我也曾給過你許多機會,只是你實在太蠢了,蠢得我根本看不下去,若是将這江山一直放在你手裏,那才真是辱沒了段氏的門楣呢。”

段淞卻并未理會她的話,而是直直盯着傅南霜,似是想要從她不為所動的臉上看出一絲破綻。

“你呢,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傅南霜深深吸了口氣,随即緩緩睜開雙眼,此時的眸光中已經毫無波瀾。

“長公主殿下,确實是更适合繼承大統的人選。”她的語氣極為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無可辯駁的事實。

“那就不要怪朕無視手足之情,”段淞面色一凜,“來人,将長公主拿下。”

他話音剛落,便有數道黑影從房梁上跳出,将手中的劍尖齊齊指向段琉。

一時間,映得室內寒光四起。

“我的好弟弟,你該不會以為,我只是空口白牙地來同你過個嘴瘾吧,”段琉卻絲毫未見驚惶,只是滿不在乎地輕嗤了聲,“你當這點兒暗衛,便能護你周全了?”

電光火石之間,卻又不知從何處竄出了更多的人影,而後出現的那些身影竟更為靈活,甚至那幾個暗衛還未反映過來,便已經一人被兩柄短刃左右抵住了頸側,稍扭動半分,便會血濺當場。

“鹧鸪衛?”段淞見狀,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你竟然…能調動她們?”

“不然呢,”段琉好整以暇地檢查着指尖的丹蔻,随即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鹧鸪衛向來骁勇無雙,可自你繼位之後,卻一直苦于一身武藝無處施展,我總不能讓明珠蒙塵吧。”

“好…咳呵呵…好…”段淞笑得有些癫狂之态,“虧我還一直顧念你是我的長姐,從未懷疑過你,我将你視為身邊最親近之人,以為在這森冷宮闱之中,尚能有一絲溫情,可你卻從未将我視為親人,甚至還一直想着要除掉我,好…當真是朕的好皇姐…”

段琉并被他這話激出絲毫心虛,只是冷臉反問道:“身邊最親近之人?我若是你的皇兄而非你的皇姐,還會是你的最親近之人麽?”

段淞一窒。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從未思考過這種可能性。

段琉冷笑了聲,繼續道:“你從未懷疑過我,無非是覺得我無力同你争罷了,我若是皇位上的人,也可将你視為身邊最親近之人,你覺得這樣倒過來可好?你可願當我與世無争的親皇弟?”

“我……”段淞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辯駁的話。

段琉見他語塞,卻并未覺得暢快,只覺胸口堵着一口氣,巴不得将這些年來的苦悶盡數吐出。

“段淞啊段淞,你就是太把自己手中的一切都當做理所應當了,即便到了現在,你也依然覺得是我在搶你的東西吧,可這當真是你的麽?立長立嫡,我哪樣不如你?才學眼界,我又何處輸給了你?你坐在這皇位之上,當真沒有半點心虛?”

還未等他答話,段琉卻又自己接上:“不,你當然不會,便是把四海寰宇都給你,你也不會覺得受之有愧,可我現在就是要告訴你,不是你的東西,便是別人硬塞在你手上,你也守不住,如今我便要将本就屬于我的東西拿回來!”

段淞垂着頭,靜默良久,忽地頹然一笑,眼簾一掀,絕望的目光看向的卻是傅南霜。

“好啊,那就拿去吧,既然我活着也是遭人嫌惡,連我的命也一道拿去便是。”

段琉淡淡掃了他一眼,并未搭理他,只是用視線示意鹧鸪衛将他的暗衛押下,随即拉着傅南霜出了房門。

“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她微擡了擡下颌。

傅南霜沉沉開口:“殿下,您答應過我的事…”

“你答應我的事辦成了,我自會留他一命,”段琉雙手抱臂,好奇地打量着她,“可我卻奇怪了,你為何不按照此前說好的那般,告訴他你不願留在宮中,讓他跟着你一道出宮,好雙宿雙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