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很喜歡這個機靈乖巧的銀環,便給了她一些銀子将她安頓好,臨走前她一遍又一遍的問我:“你還會來看我嗎?你一定要來看我。”
我想起要是墨染在就好了,可以讓它帶信。
銀環看了看我,“姐姐,你剪一撮頭發給我好嗎?”
“做什麽?”我一邊問,一邊剪下一小撮長發地給她。
她手指靈活的将那撮頭發打成一個結,然後放進包裏,“姐姐,若有什麽事我就讓十二去找你,你別怕,有了這撮頭發,它熟悉了你的味道便不會傷你。”
我擺擺手:“不必了,我過幾天就會來看你。”
“嘻嘻,好姐姐,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看我。”
想起那條銀白色的小蛇,我現下有些後悔了,又看銀環一臉笑意,讓她交還頭發怕是不可能,只好無奈的回宮。
“錦然。”
誠景、雲川還有誠泰和韓玉如竟然在一塊兒,誠景叫我,帶着那群人朝我走過來。
“錦然,你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三哥知道嗎?”
“我剛到南城,還沒來得及回去,” 我一一望過去,雲川和韓玉如剛想行禮,我連忙打住他們:“在宮外,就不必這樣多禮了。”
雲川對我一笑,韓玉如仍然謹慎的微側身,誠泰扶住她,但一碰到她便松了手,有些不自然的說:“錦然沒有那麽多禮,”他看向我笑着問:“錦然,五姐說你去了毒王谷?你膽子真大,你不知道毒王谷是什麽地方嗎?”
“沒關系,有關信在。”
他有些疑惑的問:“你與他很熟嗎?敢讓他帶你去毒王谷?”
“我……沒有啊,我也只是在宮裏認識他的。”
誠景問:“那關信呢?他沒和你一塊來嗎?”
“他還在毒王谷,過陣子就去青城參加毒王大賽了。”
誠景欣喜的問:“他不去蛇島了?”
我點點頭,誠泰嘲笑道:“五姐,看你高興的樣兒,關信還不是你夫君你就如此關心他,小心以後嫁了被他管的牢牢的。”
誠景立刻惱羞,作勢要打誠泰:“說什麽呢,欠揍啊,”他們兩個鬧成一團,雲川和韓玉如微笑着旁觀。
誠景停下來對韓玉如說:“韓姑娘,以後你可要替我好好管教這個弟弟。”
韓玉如輕輕“啊”了一聲,似是不明白誠景在說什麽,誠泰咳嗽了幾聲将話題轉向我:“錦然,你要回宮嗎?我跟你一塊兒回去。”
“誠泰,你可別想岔開話題,”誠景走到韓玉如身邊說:“韓姑娘,你還看不出來我這個弟弟的心思嗎?你心裏怎麽想,不如我們就在這兒說清楚吧,免得我這個弟弟成天患得患失。”
大街上,誠景竟然公然讨論這種問題,這話在我聽來都格外的大膽放肆,更何況是韓玉如這個大家閨秀,她登時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五公主,你,你說笑了,我……”
“我可沒有說笑,我三哥是很好,可是他心思不在你身上,你不如考慮考慮我這個弟弟。”
韓玉如怔住了,臉色慢慢發白,一雙眼也漸漸空洞起來,似是整個心神都被抽空了,誠泰見狀立刻打住:“五姐,越說越過分了你,玉如,你不要聽她亂說。”
韓玉如聲音有些僵硬的說:“不好意思各位,我有些不舒服,先行回去了,蕊兒,我們回去吧。”說着看也不看我們,就轉身走了。
誠泰沒有追上去送她回府,只是氣惱的看了眼誠景便走了。
只剩下我、雲川和誠景還站在原地,誠景若有所思的看着誠泰離開的背影說:“看韓玉如剛才的樣子,應該是還沒有放下三哥,我怕誠泰這家夥以後少不了要傷心難過。”
一旁的雲川也是一臉若有所思的看着誠景,沒有說話。
我看了看他們,心裏暗嘆你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吩咐了若雲不許告訴淳哥哥我回來,可是回到宮裏的當夜他就來了,我正看着醫書,他冷不防的就出現在我面前,我頭也不擡的問:“新家住的可還習慣?聽說太子府邸落成那日可是大擺筵席,鬧了兩天,只可惜我不在南城,沒給殿下賀喜。”
“剛一回來,這就是你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嗎?”
在外流浪四年,原以為只要回宮就能回到他身邊,可是回宮不到半年他卻搬出宮,想起已經空落的睦赫宮,就算知道這一切不是他想的,可我的語氣還是不自主的帶着怨氣:“那殿下希望我對你說什麽?”
他忽然抓着我肩膀将我從斜倚上提起來,語帶怒氣:“你這是什麽意思?錦然,你以為這都是我願意的嗎?”
我迎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他眼裏有怒,有氣,也有痛和不舍,我閉上眼,深呼吸,調整心神,“抱歉,淳哥哥,是我不好。”
他抱住我沒有說話。
“你何時啓程去青城?”
“後天。”
我有些驚訝:“這麽快?”
“不快,原本今天就該去了,但你一直沒有回來,我只好将時間一拖再拖,明天你也好好收拾和我一起去。”
我搖搖頭:“不,我暫時不能和你去。”
“為什麽?”
“我請了秦羽樓給眉妃解毒,我想至少要等到眉妃好了之後我才能去,否則我會不安心。”
淳哥哥眉頭皺起:“一定要如此嗎?”
我點點頭。
“可是你一個人在宮裏我不放心?”
“放心,我想用不了幾天,眉妃的毒就會有起色,到時候我就立刻動身去青城,在宮裏耽擱不了幾天。”
第三日,淳哥哥、誠景、雲川等一行人要啓程去青城,我沒有去送他們,因為秦羽樓進宮了。
他給眉妃把了脈後,只說了句:“的确是九花蛇膽之毒,”便将霜菊遣了出去煎藥,我見他給的藥丸有些特殊,與其說是藥丸,不如說是紅豆大小的紅珠,晶瑩剔透。他好似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說道:“剛才就是用你的血煉制的血珠。”
他看了看我随身帶的醫書,問:“你在學醫?”
不知道是不是關信和他提過,我點點頭:“原是張元張太醫教我,後來因為眉妃之事他被趕出宮了,其他的太醫也都不敢再教我。”
“關信教了你什麽?”
“他沒教我什麽,只是教我認識了一些常見的草藥,其餘也沒來得及教。”
“你可還想繼續學?”
我點點頭,他不再說話只是看着我,我不明白他那眼神是什麽意思,過了半響,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盯着我,我試探着問:“你要教我?”
“你不願?”
怎麽可能不願!天下有多少人希望投入秦羽樓門下,光是“毒王”這個稱號就足夠引來無數人的欣羨,秦羽樓的弟子就意味着未來的“毒王”,毒王谷沒有只收一個弟子的門規,這事向來是多多益善,只可惜他性格古怪自從收養了關信之後,就不再收任何弟子。
我連忙跪下磕頭:“弟子拜見師父。”
他說:“我不是你師父,這是你娘在毒王谷學習毒術之時留下的劄記,你好好看看吧,我只是代她教你。”
“是,師伯,”我恭敬的接過那一疊劄記。
燈下,我仔細讀着娘親從前的劄記,仿佛眼前就出現了娘親的模樣,或是皺眉,或是凝神,或是舒眉而笑……
劄記被保存的很好,只是記着娘親字跡的紙張似是比別的紙張薄了些許,好像是被人撫摸過無數遍了。
“錦然,”窗外一個熟悉打斷我,我心下訝然,以為是幻聽,又一聲“錦然”傳來,我忙收起劄記走出去。
他不是應該和淳哥哥一起走了嗎?
“誠泰?你怎麽還在宮裏?你沒有和淳哥哥一起去青城嗎?”
“三哥不放心你一人在宮裏,所以想讓我留下陪你,到時候去青城時也好有個照應。”他踏進錦瑟宮就在我的斜倚上躺下來,我看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問道:“你怎麽了?”
他閉上眼搖搖頭,好似不願說,我也不再多問。
“錦然,被自己喜歡的人喜歡,是什麽感覺?”他忽然開口問道。
“啊,這個……”
也不等我回答,他又自顧自的說着:“從前我只聽說她的畫極好,都能比得上西隐族的畫師了,卻從來不知道她是那樣一個執着的女子,我好奇她對三哥的感情,所以常常去韓府,說是想與她讨教畫藝,其實我只是想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的情能有多深,就算被皇姐取笑,誤會,我也不解釋。可是到後來,不知怎的,我忽然希望要是那份情是對我該有多好,我在想這世上若是能有一個女子像她對三哥那樣對我,我此生就知足了,”說到這兒,他擡頭看向我,有些自嘲的說:“這話若是被母妃聽到了,該說我不成氣候了,整天只惦記着兒女情長,錦然,你說我是不是太沒出息了?一生所求只有這個。”
我搖搖頭,卻并不打算回答,我知道他不需要我的回答,只需要我傾聽。
“昨天我去韓府找她,她的侍婢蕊兒說她不舒服不便見客,今日我再去時,她已随三哥那一行人一同去青城了,也許是前兩天皇姐的一番話把她吓住了,只是我沒想到,我在她心裏竟然一點地位都沒有,她連一個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誠泰的聲音越來越沮喪。
“想喝酒嗎?”
“哪裏有酒?”
“你若想喝,總能弄到,要喝嗎?”
“要!”
我拉起他說:“跟我來。”
宮裏非宴會一般是不準喝酒的,所有酒都放在酒庫,可是我知道一般禦膳房會存一些酒作為做菜佐料。味道當然不能和酒庫裏的相比,但我們都不是懂得品酒之人,今晚喝酒只為舒心。
我是做慣“偷雞摸狗”之事,所以摸進禦膳房偷酒當然也是我來,誠泰在外把守放風。為防惹人注目,我們還特意來回兩趟,搬了六壇子酒到錦瑟宮。
本想讓若雲拿兩個酒杯進來,誠泰卻直接抱起酒壇仰頭就灌,我忍不住說了聲:“好,”也随他的模樣,抱起酒壇仰頭就喝。
上次喝酒是和關信一起,已是半年前的事了,嘴裏是辛辣的酒味,心裏卻是莫名的發酸。
我們誰也沒說話,一壇子酒就咕嚕咕嚕的喝完了。放下酒壇,誠泰笑着說:“你以前不是不愛喝酒嗎?”
我點點頭:“是不愛喝,可有時候就是想喝。酒是個好東西,人高興的時候想喝酒,不高興的時候更想喝酒。”
“那你現在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我沒有回答,只是又抱起一壇。
“我怎麽瞧着你今天好像也不高興,是不是因為三哥走了?”
我一聲不吭的喝着酒,誠泰一把奪過我手裏的酒壇說:“今晚的傷心人是我,你別跟着瞎參合,一會兒真喝醉了,明日被元妃尋了借口去,說不定又得挨一頓板子。”
頓時心裏一陣反感,酒興去了大半,我将身邊的酒壇一骨碌都推向他:“行行行,都給你喝,”說着我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朝斜倚走去,剛躺下就覺得身子輕飄飄的,頭也有些暈了,我閉上眼就看到一片清亮的月光和一張臉。
“誠泰,你說有時候一件東西,是不是因為知道得不到才越想得到?”
“唔~你,你說什麽?”他臉頰通紅顯然是酒氣上來了,他歪倒在地上,懷裏還抱着空空的酒壇,“我不想做太子,我不要,母妃,我不要和,三哥争……”他叽裏咕嚕的不知道說些什麽,我只聽清了前半段,後半段都被帶進在夢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