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時辰差不多,我合起《百草本集》準備給婆婆和爺爺做飯,我将《百草本集》放在小矮凳上進了廚房,等我弄好飯菜出來,卻發現那本書不見了。我正奇怪,就聽見屋裏傳來婆婆的聲音:“關信,你來的正好,小七剛好做好飯菜,一起吃吧。”
這家夥什麽時候溜進來的?
我看見關信正坐在桌子上拿起筷子準備吃飯,我伸出手:“拿來。”
“什麽?”
“那本書啊。”
“先吃飯,我很久沒吃你做的飯了。”關信夾起一片黃瓜嘗了口,贊嘆道:“嗯,不錯,在這裏能把一條黃瓜做得這麽好吃,不簡單。”
婆婆也笑着說:“是啊,自從小七搬來之後,我和老頭子可有口服了,小七的手藝真是不錯,關信,你以後娶了她可真是有福氣。”
我搶白道:“婆婆,他才沒這個口服呢。”
關信的手一僵,他不屑的說:“我也不稀罕,世上會做菜的女子多得是。”
吃完飯,我準備收拾碗筷,婆婆按住我的手說:“你天天給我們做飯,這飯後收拾讓我來吧,關信很久沒來了,你快去陪陪他。”婆婆攔住我不讓我收拾,我只好出去了。
關信坐在小矮凳上等我,我走過去:“把書還我。”
關信從懷裏拿出幾株藥草,“這些是什麽?你看看。”
我仔細瞧了瞧,答道:“這株草的葉子兩面都是青綠色,無毛,莖下部的葉子是羽狀分裂,有長葉柄,而中部的葉子時長圓形,應該是青蒿,主治刀傷,瘧疾寒熱等病,這株草是匍匐莖,節上長有須根。莖是四梭形直立,葉子是卵狀長圓形,先端鈍尖,是夏枯草,主治刀傷,打傷,還有肝虛目痛等,這是大青,這是小青……”
關信又拿出幾朵花讓我辨認,我看過之後,一一答道:“這是紅藍花,這是大薊,這是小薊,這是款冬花。”
關信滿意的看向我:“看不出你還挺用功的,短短半個月時間就能把那本書上的藥草記熟,而且在實際中能一一檢視出來,不錯。”
我得意的說:“那當然,快把書還我,藥草雖然記熟了,可有些藥草的功用還沒有記住,而且很多藥草該是相克的,還有好多東西要學呢。”
關信點點頭把書給我,我坐下來準備細細看,他在身邊站了一會兒,“小七,有件事我……”
我頭也不擡的說:“什麽事?。”
他沒有回答,我擡起頭看他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我譏諷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啊?”
“明日就是太子選妃的最後一天,選妃過後,太子就要成親了。”
心裏忽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仿佛什麽東西被奪走了一樣。
“小七,”關信讓我回過神來,我低下頭盯着《百草集》,關信在我身旁坐下,“想喝酒嗎?”
我點點頭:“你買來了嗎?”
“已經放在房間了。”
關信陪着我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到最後,也不知怎麽的,心慢慢的舒暢了,我不由得嘲笑自己:“我原本就該知道的,淳哥哥不是我一個人的,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想着他以後不會只疼我一個人就覺得有些難受,你說我是不是太小氣了?”
關信沒有說話。
“喂,你啞巴了?說句話。”
“你真這麽想?不傷心了?”
我點點頭,站起身來:“其實,也沒什麽好傷心的,就像父皇一樣,他最愛母後,可是後宮還不是有那麽多妃子,”我走了幾步,心裏一陣清明,眼前卻開始模糊起來,頭也有些發暈。
身子一軟,癱倒在一個懷裏。
那雙眼睛,清澈裏帶着幾分疼惜。
那張臉,平靜中藏着一絲暗湧。
我伸出手……
第二天早上起來,房間裏還是沒有關信的蹤影,我以為他又走了,當我起身時發現身邊放了一幅畫卷,我展開來,是一個女孩戲水圖,畫中的女孩約七八歲的模樣,頭發和衣衫都有些散亂,她正坐在小池塘邊戲水,顧盼嗔笑間,意态天真自然,落款處是南宮淳,這是淳哥哥畫的!我心裏一陣激動,就在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是關信,他手上端着一碗粥,“你醒了,來喝了這碗粥。”
我拿着畫問他:“這幅畫是你帶來的?”
關信點點頭:“這樣的畫太子宮裏還有很多,你能看懂韓玉如的畫,應該也能看懂太子的畫。”
我小心的将畫收起來,心裏一陣暖意:“謝謝你,關信,這幅畫勝過任何語言。”
關信面無表情的說:“昨晚你喝太多酒,一會兒把這碗粥喝了頭就不疼了。我先回宮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關信走後沒多久,我就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香味有些奇異,同時我覺得背脊有些發涼,像是貼着一塊寒冰。
我回過頭就看到秦羽樓那張冷冰冰的臉,我驚的打翻了未喝完的粥,“你,你怎麽來了?”
“休顏花,果然是你!”
我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心裏只想着他那句話,為什麽是“果然是你”?
睜開眼睛,我坐在畫眉閣。幾只蝴蝶在我眼前飛來飛去,時而停在我肩上,時而停在我膝上,時而拂過我的臉頰有些癢癢,我卻無法伸手拂開,秦羽樓坐在我面前,他喂我吃了一顆藥丸,“你可以說話了,你真的是休顏花?”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想聽你自己承認。”
“沒錯,我就是你們一直尋找的休顏花。”
他原本平靜的眼裏起了波瀾,他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我看了看四周:“你既然知道我是休顏花,為何不送進宮,還要把我帶回毒王谷?”
“那你為何一直呆躲在張莊不回宮?還讓關信替你隐瞞身份,你可知道如果被人知道,關信會有什麽後果?”
“我……沒說不進宮,我只是,只是想緩些日子?我一定不會連累關信的。”
“為什麽?”
“母後,”我頓了一下,想起關信說過母後就是他師叔,也就是秦羽樓的師妹,我迎上他的冷冽的目光,“母後臨終前說要我等父皇駕崩,太子登基之後再進宮,這是母後最後的吩咐,所以……”
他目光滞了一下,嘴角扯起一絲笑,眼底卻是深深的悲傷:“紅羅,你還是放不下,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在說什麽?”
他沒說話,拿着一個綠玉瓷碗,一把匕首劃開我手腕,可是我毫無痛覺,我忍不住皺起眉頭:“你要幹嘛?”
他沒回答,接了一碗血之後說:“你可以回宮了。”
“可是,母後……”
“你母後不過是擔心我會記恨你,怕你回宮後我會給你下毒,既然你是休顏花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我心裏一亮:“真的?我可以回宮了?”
他瞥了我一眼,“張嘴。”他往我嘴裏塞了幾瓣花,是我第一次誤入蝶栖園中毒後,關信塞給我吃的花瓣,沒多久,我就感受到手腕上的痛楚,我拿出絲巾将傷口包好。
“你取我的血做什麽?”覺得他不會回答,于是又問:“這裏從前是母後住的嗎?怪不得,當初我一住進這裏就覺得很親切,秦谷主,你對我娘親是不是用情很深,為了留下娘親不惜給我下毒,得罪南宮族。而且你發誓今生不醫南宮族,應該也是因為父皇封娘親為後,納入宮中吧。”
難怪當初他看見我會表現的那麽奇怪,給我下毒,卻又幫我解毒,還把綠雲簪給我。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母後進宮完全是因為我,父皇愛母後,如同秦羽樓一樣,所以看在母後面上父皇對秦羽樓一直容忍有加,可是母後對父皇卻是相敬如賓,有些客氣,有些疏遠。
梳妝臺上放着一個黑色錦盒,我打開一看,正是我之前一直帶着的綠雲簪,我扮成姚若蘭進宮前将它留在玉蚌閣,當是還給了關信。
“那是紅羅的,你拿走吧。”
我小心的收起錦盒,輕輕的說了句:“謝謝,”這大概是母後留給我最後的東西。
“出谷之後,不要再和關信有任何聯系。”
我心裏一沉,“我知道,只要我進宮了,世上就再無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