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摸着良心想,他應該還是會去碰他不該碰的東西。
有了這點兒自覺,沈淵不敢接辭香的話,現在好像跟她說話都是種罪過了。
好在辭香現在很生氣,生氣的人需要發洩怒火,頭腦更是狹窄的,她沒有發現沈淵的異常,還以為他又是對這些事沒興趣。
“這些都給你,把外面那些東西都給我弄死!”辭香把自己的錢袋都拿出來了,鼓囊囊響铛铛的,裏面錢不少。
他沒興趣,她就拿錢砸出興趣來!
沈淵意外,毫無疑問辭香罵的是那個異鄉人和他的同夥,現在卻要殺外面這些人,她也沒辦法幫他們?
加之正心虛着,沈淵沒敢接她的錢,只問了句他想不明白的事:“這個香爐裏究竟有什麽?”
“就是……”辭香氣呼呼的,開口卻又生生頓住,惱怒又不耐煩,瞪着沈淵眼角都紅了,“你別管,給我弄死他們就對了!”說完似乎怕沈淵追問,起身先出去透透風。
沈淵愕然,想跟她問個清楚,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不要去觸黴頭。
這個破爐子裏面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外邊那些吃了蟲卵的人是因為它才變成那樣的?還是只是湊巧?應該不是街上的怪人誤打誤撞進來了,只死了永福一個正常的。
沈淵越想越覺得今天死掉的那幾個怪人是活人聞了香爐裏的香,可是香爐是永福拿過去的,他當時應該也在,為什麽他沒有變成怪人。
這裏也只有永福一個人敢來。
辭香聞到那股香味,反應也很奇怪——
驀然間,沈淵突然對滿地窖的香爐有了很大興趣,自然,在心裏某一處還是有點兒小小的私心,辭香為什麽會那麽讨厭這股香味。
沈淵現在還不會了解,他自己最想知道的,其實就是這點兒私心。
須知平日裏懶怏怏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的人,突然對某樣東西感興趣了,姑且不提這興趣能維持多久,只可以肯定在興趣消退下去前,絕對會投入極大的熱情。
沈淵現在便是有極大的熱情,可以說他現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驗證自己的想法。
最好的辦法莫過于——
像剛才那樣!
有了主意,沈淵才發現屋裏的香爐都不在了,辭香把它們放回去了?
想到地窖裏還有很多,沈淵下去拿,但下了地窖卻只見裏面空蕩蕩的,別說香爐,連箱子都不見了!
登時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他那點兒難得的熱情還沒來得及撲騰兩下小火苗,就被滅得一幹二淨。
他回來的時候,辭香是在地窖裏吧?
沈淵望着只剩下灰塵的地窖,怎麽也想不明白,辭香是怎麽把這麽多東西拿走的。
“他們吃了蟲卵,也不至于就都該死吧?”沈淵出了地窖,看見站在水池邊上的辭香,走過去問道。
他的聲音跟往常一樣平靜,就好像只是順口問一句,對于結果他并沒有興趣。
辭香被頭頂上的太陽曬了會兒,怒氣早被曬沒了,但想到自己出醜,心底多少有點兒不甘心,她出來兩年見過那麽多的人,就看沈淵順眼,竟然在自己看得順眼的人面前出醜,實在是不能忍。
聽到沈淵問自己,辭香差點兒磨牙,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她抄着手,十分鎮定的望着水池子對面那棵不成器的茶花樹,這時節已經可以看見花苞了。
“他們吃的是白骨蠍的卵。”
簡短的解釋,然而沈淵聽不懂。
“白骨蠍是什麽?”沈淵只知道蠍子,至于蠍子之間也是分品種的,他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一種靠活人才能來到這個世上的妖怪。”辭香又解釋,眼角稍微一動,見沈淵還是一副我聽不懂的樣子,抿唇想了想,幹脆從頭解釋。
白骨蠍并不是平常所說的那種蠍子,只是因為尾巴跟蠍子極為相似,才會被稱為蠍。
沒有人知道這東西是怎麽來的,但書上關于它們的記載卻不少,它們幼年時便是一粒粒不起眼的白色蟲卵,只有嬰兒的手指頭那麽大,如果不注意很可能誤食。
蟲卵進入人體後,會在人的腸道末尾停留,借住人的精血孵化,這個過程十分迅速,破卵只需要三天,即是說想救人只有這三天的時間,最好的辦法是灌醋。
一旦白骨蠍孵化出來,蠍尾首先就會紮進人體內部,進而鑽進脊椎裏,這時候人并不會有太大的異常反應,只是會時常沒有精神,也會越來越懶得動,旁人發現異常時,脊柱基本被蠍尾掏空了,控制着人身的,其實是蠍尾。
這種情況已經是沒救了,外面那些人現在就是這樣。
辭香說到這兒,沈淵突然想起來:“永福好像沒有被你說的蠍子附身。”
“他應該是運氣好,吃到了死卵。”辭香覺得他不應該是喝了醋之類的酸的,養白骨蠍的人肯定知道蟲卵都怕醋。
不過有時候也說不清楚這運氣究竟是好還是壞。
“那,他們也是運氣好,吃了死卵?”沈淵低聲問道,看見門外出現四位走路都走不穩當的老人,他們的臉皺得厲害,上面全是疾苦。
“他們不是。”辭香小聲否認,“他們是太老了,精氣不足不适合養蟲卵。”
還有這種說法?沈淵算是見識到了:“留着他們有什麽用?”
“做頭羊,以及,”辭香沒有絲毫憐憫的看着他們進來,櫻紅的唇輕啓,吐出兩個冷漠的字,“食物。”
對于剛剛脫離了幼蟲期的白骨蠍來說,精血再少也是肉。
但是這些人無論如何都不值得憐憫,值得的人已經死了。
沈淵知道頭羊是什麽意思,看見他們進來了,只是辭香沒動,他也不樂意去費神跟他們說話。
這宅子裏除了死掉的永福,也就剩下他們四個還算正兒八經的活人,難怪他們四個都住在前院裏。要知道一旦街上的那些怪人闖進來,最先遭殃的就是大門。
原來是知道後院更危險。
沈淵沒心力去指責他們貪生怕死,畢竟他自認為自己也是貪生怕死之輩,更兼着經常懶過頭,實在是無從評價別人。
只是他們找上門來,讓人有點兒困惱。
他們都年紀比較大,眼神不大好,進了院子先顫顫抖抖的走到了屋前,見門開着裏邊亂得一塌糊塗,敲門也沒人應,才發現院子裏的水池邊站着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