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綻
024.
回到宿舍，在堆滿書籍資料的床邊坐下，鄢零紛擾的思緒方才平複下來。
冷靜，思考。
假如伊萊莎教授是流浪者成員，情況尚且算好。
最怕不是，還識破了她的二五仔身份。
“如果是第二種情況，我什麽時候露出的破綻？”鄢零苦思。
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
“我的血液！”
伊萊莎教授的異能作用是能從他人的血液中讀取到基因信息……
也許，不止是基因信息？
鄢零忽感脊骨寒涼。
她深知調查局中卧虎藏龍，一早清楚伊萊莎教授的異能是很大的威脅，只是對方一直沒有表态，彼此也相安無事到至今。
誰知前腳才參加了流浪者的會議，後腳便接收到伊萊莎教授的暗示。
“我被監視了。”
調查局的定位特殊，蓋亞和阿謝姆都擁有城市天眼的權限，但一般情況不會介入城市監控。
“是蓋亞，還是阿謝姆？”
鄢零幾乎是在自問的同時，心中有了答案：
“阿謝姆。”
科研部的人工智能，在幫助伊萊莎教授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阿謝姆雖然頗具人性，始終是調查局研制出的人工智能，想必不大可能會為了一個伊萊莎·貝爾倒戈向星際海盜組織。
将過去時間裏與伊萊莎教授的每一次接觸，說過的每一句話，複盤好幾遍。
加之離開古董商行前，上校特地囑咐她，如果伊萊莎·貝爾研究出成果，要想辦法把信息傳遞出去。
綜合考慮，鄢零更偏向于一個猜想：
“伊萊莎·貝爾并非流浪者成員，而且她已經看穿了我的身份。”
她阖眼，感受自身。
心跳恢複到了原有的頻率，頭腦則比平時更加清醒。
“必須趁早找機會，讓伊萊莎·貝爾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鄢零睜開眼，眸中透出殺氣。
“阿謝姆也不能留，它那枚獨一無二的核芯——”
“我收下了。”
*
正如伊萊莎教授所說，鄢零的假期提前結束了。
次日一早醒來，人工智能蓋亞通知她前往負二層的外勤部專用訓練場，進行入隊特訓。
其他人都先到了，鄢零是最後一個。
幾人簡單打過招呼，隊長游隼領先進入正題：“鳳凰，介紹一下你的異能。”
鄢零開始習慣別人管她叫鳳凰了。
她立即回答：“我現在是初級「覺醒者」，可以讓體內多餘的能量轉化為精力，也就是「控制」。”
游隼點頭：“如你所見，一隊總共有六個人，除了——”
“我！”黑鴉舉手。
并不介意被插話，游隼好脾氣地沖他颔首，示意可以把手放下，繼續說：“除了黑鴉，剩下的幾位都是「覺醒者」。”
鄢零望向黑鴉。
發現他的發根已經開始長出紅色。
焰火般熊熊燃燒的紅發，是黑塔星原住民的基因特征。
這樣的頭發，鄢零昨天才見過一次。水銀，他也是一頭紅發，耀眼得像能将人灼傷。
不過這不是重點。
調查局有明文規定，外勤部成員必須是「覺醒者」。
黑鴉……？
游隼并沒有解釋這個問題。
“今天的入隊特訓，主要目的是讓你了解其他隊友的異能的具體作用，熟悉他們的作戰方式。”游隼說完，随即點名，“獵鷹。”
身材高挑的女子起身，高馬尾随步伐甩動。
約莫是二十米開外，靶子從地底升上來。獵鷹跟前同時升起一個細長的金屬平臺，上面擺着一把未組裝的大狙。
她的組裝速度之快，堪比條件反射。
扛起狙擊槍，甚至沒有怎麽瞄準，子彈“砰”一聲射出，竟然分毫不差正中靶心！
一槍打出去，不知哪裏冒出來的訓練用機器人開始在場內亂跑了。
游隼站在一旁發號施令：“喉嚨。”
“砰！”
“左手腕。”
“砰！”
“右膝蓋以上三厘米的位置。”
“砰！”
連續三發子彈打出，訓練用機器人在衆人眼前停下。
它身上有三個彈孔。
分別在喉心，左手手腕正中央，還有右膝蓋偏上的位置。
蓋亞掃描機器人，報出傷口位置詳細數據：“第三發子彈打中膝蓋上方三厘米位置，誤差為零毫米。”
鄢零目瞪口呆。
真的沒有開挂嗎？這是魔鬼吧！
獵鷹撩了下劉海，對着槍口輕吹一口氣：“這就是我的異能，「精準」。”
懂了，傳說中的指哪兒打哪兒。
換句話說，世界上只有子彈飛不到的距離，沒有獵鷹打不中的人。
鄢零能明白調查局王牌一隊的含金量了。
游隼再點名：“白鹳。”
那是個肩頭微微耷拉，一頭雪白短發的男人。
白鹳走到訓練場中心，儀式感十足地朝前伸出右手，展開五指的同時，眯起的眼簾突然掀開，露出一對與大海同樣深邃的靛藍眼瞳。
“開槍吧。”
子彈飛出，徑直射向白鹳！
“咚。”
像是打中了什麽柔軟的東西，失去沖擊力的子彈，掉落在白鹳腳旁。
鄢零驚訝：“攻擊無效？”
“不對。”游隼冷聲，“注意觀察。”
她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白鹳身上。
只要白鹳的手沒放下，不論獵鷹沖他開多少槍都是沒用的。
這時，黑鴉走到白鹳身旁。
白鹳将左手搭在他身上。見狀，獵鷹連續打出兩發子彈。
一發對準黑鴉，一發對準白鹳。
情況沒有改變，子彈甚至沒能觸及到白鹳伸出的右手，一一掉落在地。
鄢零嗓子有點發緊：“是保護嗎？”
“「守護」。”雪鸮柔聲糾正道，“啓動後有十秒無敵時間，任何攻擊都無法傷害到白鹳，和他守護的人。”
她表面淡定，內心則驚嘆過好幾遍“哇嗚”了。
獵鷹指哪兒打哪兒，白鹳十秒無敵，雪鸮控制情緒……什麽逆天隊伍。
心髒開始瘋狂跳動。
那麽被稱為“調查局武力值天花板”的游隼——
鄢零看向那位脊背挺直，明明擁有英俊的五官，卻總是一張死魚臉的男人。
心想：“他的異能會是什麽呢？”
這一念頭剛閃過，周遭突然出現無數個小黑洞。
它們蓋住了訓練場的燈光，用深淵般的洞口将整個訓練場圍住。
伴随而來的是壓迫感！
比上校給予的，還要讓人窒息！
突然，那些洞口同時亮起紅光，鄢零這才發現每一個黑洞深處竟然都是武器！
手/槍，狙擊槍，什麽樣的都有。
她甚至還發現了幾發等離子炮黢黑的炮口！
這可是一炮就能把破曉市炸成齑粉的玩意兒！
而這些黑洞的主人，代號為游隼的男人。
他宛若一座站立雕塑，面無表情，垂眸俯瞰坐在地上的鄢零。
低音炮很迷人，也很駭人：“「容納」，次空間最多儲存一百件武器。”
平生第一次，被一百件武器同時對準槍口。
鄢零震驚得瞳仁微顫。
火力不足？不存在的。
游隼本人就是行走的軍火庫，随時展開次空間，掏出一把槍來打爆敵人狗頭。
她無法克制地想道：“如果有一天，我的間諜身份不小心暴露，一百發子彈同時送我上路……我下輩子恐怕只能投胎當個馬蜂窩了。”
甚至都能想象到，自己千瘡百孔的屍體，被丢到無人問津的垃圾山裏。
“不行。”鄢零用力甩掉腦裏的幻想，“我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一股溫柔的暖意，在恐懼的頂峰，突然鑽進心底。
她感到放松。
沒等鄢零做出反應，雪鸮搶先說：“抱歉。”
她搖頭：“謝謝。”
第一次，鄢零沒有因為雪鸮擅自對她使用異能而感到惱火。
最後上場的是黑鴉。
他沒有異能，于是展示了自己常用的武器。
一雙藏着子彈的手套。
拳頭稍一握，狀如三角的飛彈劃出一道紫光，打在十米靶的靶心上。
“這是「誇克」武器。”黑鴉把雙手探到鄢零面前，好讓她看清楚，“伊萊莎教授最最最得意的發明，對「使徒」有奇效哦！”
鄢零點頭記下。
實習期的理論課沒有提及，但她早知道調查局擁有針對「使徒」的特殊武器。
直至現在，鄢零才知道這種武器被稱為「誇克」。
想必在不久的将來，她也會擁有一把獨屬于鳳凰的「誇克」武器。
游隼一把将黑鴉的手按了回去，語氣沒有起伏，聽起來比蓋亞還死板：“不要提特訓之外的內容。”
此時，蓋亞的聲音響起：“請外勤部一隊與二隊的全體成員馬上前往負一層，在共用一號會議室集合。重複，請外勤部一隊……”
除了游隼和鄢零，其他人都不約而同露出疑惑的神情：“有任務？”
鄢零也适時切換成問號臉，成功混入其中。
即便她早就知道将要發生什麽。
游隼的低音宛若一只看不見的手，扯動鄢零緊繃的心弦：“在海上漂流了一個月的髒東西，今晚準備在破曉市的港口上岸了。”
再次聽到這個消息，鄢零的心又沉到了胃裏。
試圖傾覆破曉市的暴雨要來了。
……
［加載完畢——］
《10.26破曉市港口收回載貨任務》
內容簡介如下：
起點為黃昏市的秘密教團渡輪，預計将會在第五紀元139年10月26日晚9點15分抵達破曉市港口，數量為五艘。
破曉市調查局已經提前通知疏散港口的工作人員，只剩少部分安保人員留在港口的安保中心待命。
本次任務的主要執行隊伍為外勤部二隊。成員有：隊長熱帶魚，副隊藍鯨，裸海蝶，刺豚，缽水母，羽螅，尺珊瑚，鹦鹉螺，共計八人。
輔助執行隊伍為外勤部一隊。成員有：隊長游隼，副隊雪鸮，黑鴉，獵鷹，白鹳，鳳凰，共計六人。
任務開始時，外勤部一隊成員留在調查局待命。
倘若二隊在任務過程中出現意外，一隊将立馬出發頂替二隊繼續完成任務。
善後工作由善後部三隊與四隊共同負責。
本次任務目标：
回收渡輪上運載的貨物，活捉秘密教團成員。
若遇見極力違抗者，當場擊殺。
［請認真閱讀任務信息，并進行生物信息認證。］
都是會議上已經說過的內容，鄢零匆匆浏覽過，手指貼上耳釘光腦。
光屏的字旋即換了一行：
［生物信息已認證，您的确認已提交。］
這是在宣告她同意參加本次任務，不能反悔了。
鄢零揮手關掉光腦，陷入沉思。
按照原定的計劃，今晚她會前往港口，再找機會脫離大隊伍，偷偷捉住叛逃者，問出那個人的下落，然後把叛逃者宰了。
現在情況有變。
王牌一隊成後備軍了，一切行動都要看二隊在前線的進度。
總言之，即便是要失去問出那個人下落、了解伽零過往的機會，也絕不能讓叛逃者活着走進調查局。
先把叛逃者幹掉。
然後是伊萊莎·貝爾，還有人工智能阿謝姆。
由外向內，一個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