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伯樂重現遠赴京市
蘇柳荷從集市上回來, 坐在院子裏曬着地瓜幹。
最近春耕,顧毅刃可以放在兜裏餓的時候磨牙吃。
她有功夫三蒸三曬,地瓜幹金燦燦的顏色,外面結出一層自然的糖霜, 比供銷社裏賣的都好吃。
蘇柳荷紮着翠綠的頭巾, 尊重手上的食物, 把地瓜幹擺放的整整齊齊。窗臺的水舀裏放着滿當當的紅樹莓, 都是顧毅刃在山上采來給她吃的。
大隊部廣播裏放着優揚的勞動音樂,日子久了, 蘇柳荷都會跟着唱了。她哼着歌, 幹着活兒,小日子也有樂趣。
幹完活, 她進屋把縫到一半的手表袋撿起來繼續縫。
知道顧毅刃珍惜那塊手表,她用藏青的棉布夾了些薄棉花做成一個掌心大小的布袋,以後顧毅刃不戴手表的時候可以放在裏面不怕磕碰。
她正在一針一線地縫紉, 香菜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說:“來信了!錄取通知書到了!”
蘇柳荷差點紮了手, 随即聽到廣播裏傳來大隊長的聲音:“請鄧北北和宋姑娘來大隊部一趟,你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到了。”
“怎麽沒有小毅哥!”香菜失聲道:“宋姑娘老說他對得比她多,不可能落榜的啊!”
蘇柳荷趿拉着鞋, 随便套上件春秋裝就往外面去, 剛出院門就看到顧毅刃的身影, 他身邊還跟着馬大姐。
“沒有我的。”顧毅刃聲音平靜,臉上表情不多:“來信的時候就沒有我的。”
馬大姐點頭說:“我保證夏書記沒使壞, 當時我們好幾位幹部都在辦公室開會, 郵遞員直接送過來的。”
汪師傅害怕半瘋, 後來把小塘村劃給別的郵遞員,他再也不敢過來了。那位郵遞員是知青落戶農村的, 為人耿直。
蘇柳荷使勁拍拍顧毅刃的手臂,笑着說:“沒有就沒有,又不是明年不能考。咱們明年再試一次。”
馬大姐附和着:“是啊,我當年還高考過兩次,結果也沒考上。”
香菜也說:“回頭咱們看看分數,我知道縣裏有學習班,不如下次到學習班去學一學吧。咱們村報名快二十個,就倆人考上,那還是從前有底子的。其實是競争太厲害,并不是你不行。”
顧毅刃微微點頭,蘇柳荷見了拉着顧毅刃進去休息。
顧毅刃雖然跟平時一樣,蘇柳荷還是能感覺到他的沮喪。
倆人進了屋,蘇柳荷把做的手表袋給他展示:“別想了,我覺得不是你的原因,可能是我的原因。有時候知識點更新淘汰的快…”
她學得都是幾十年後的知識,難保現在不屬于正确答案。要真是這樣,蘇柳荷反而覺得是自己耽誤了顧毅刃。
“要不問問香菜學習班怎麽上?”
顧毅刃坐在炕沿上,拿起小鋼尺摸了摸。蘇柳荷有時候會在他重複做錯題時用小鋼尺打他掌心,跟皮鞭比起來不疼不癢的,但他喜歡這種被她關注的感覺。
“我不想去學習班,我只想跟你學。”
蘇柳荷見他臉色不好,伸手摸了摸他的腦門:“不舒服?”
顧毅刃微微點頭。
蘇柳荷心裏咯噔,趕緊把他扶到炕上,拉過自己的花花綠綠的小棉被給他蓋上。
顧毅刃卻不枕枕頭,拍拍蘇柳荷的腿,蘇柳荷從善如流地扶着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我知道你委屈,興許是軍校分數線高。”蘇柳荷輕輕摸着顧毅刃的頭,短茬頭發紮的手痛,她心更痛:“姑姑知道你最棒的。”
顧毅刃小聲說:“你不會因為我考不上就不要我了吧?”
蘇柳荷捂着他的嘴忙表态:“怎麽會呢,說好咱倆過咱倆就好好過。以後考不上也沒事,你種地、我看家,還有鹹菜壇,怎麽也餓不死。”
顧毅刃那麽大的體格,枕在蘇柳荷的腿上竟呈現出脆弱感,他在蘇柳荷面前溫馴不已,最近又讓蘇柳荷覺得粘着她。
“那你會一直陪着我?”
蘇柳荷繼續表态:“會。”
顧毅刃說:“那你會結婚嗎?”
蘇柳荷“啊”一聲,不知他為什麽這樣說,思考了一下目前女性的婚姻狀态,想到她現在在這裏當家做主,還有顧毅刃。要是嫁了,上伺候公婆、下伺候丈夫,還得一胎八寶,洗衣做飯喂豬養雞…
“不結。”
顧毅刃仰視着蘇柳荷,俊美的臉上已經沒了稚氣,他笑着說:“那我也不結,我給你幹活,咱們就這樣過。”
蘇柳荷感動死了,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臉說:“好。”
顧毅刃伸出手:“拉鈎。”
“拉鈎。”
“那你會處對象嗎?”顧毅刃勾着蘇柳荷的小手指不放開,直視她的杏眼,看似随口問。
蘇柳荷結婚都不想了,對象也就算了吧:“不找。”
顧毅刃勾了勾唇角:“我也不找,拉鈎。”
蘇柳荷也笑了:“幼不幼稚。”
顧毅刃晃了晃手指,在蘇柳荷眼裏還帶有一絲天真的孩子氣,她也晃了晃:“拉鈎。”
得了蘇柳荷的承諾,顧毅刃乖乖閉上眼。
等到蘇柳荷歪在一邊睡着,顧毅刃悄悄起來挪着她到被褥上,珍惜地蓋上被子,唇角壓不住的勾起。
……
下地後,顧毅刃一掃剛剛的脆弱,單穿着背心到後門口抱柴火。
精壯的肩膀筋肉隆起,牆邊閃過一個人影,顧毅刃冷聲呵斥道:“出來!”
周成功吓了一跳,趕緊出來,生怕晚一步被顧毅刃削掉腦袋瓜:“毅哥,是我!別動手啊!”
他太知道顧毅刃在蘇柳荷面前一個樣,在別人面前又是一個樣。簡直就是小綿羊和大尾巴狼随時切換。
他從兜裏掏出報紙說:“《遼省教育周報》上面有分數線,你快看看夠不夠?”
顧毅刃高考後才跟他說實話,周成功替他在市裏關注分數線公布的事。
顧毅刃看也不看:“不用了。”
周成功忙走上前,幫着抱起柴火說:“那怎麽樣?”
顧毅刃說:“不會有問題。”
周成功忍不住說:“那大隊長怎麽說沒你的名字?”
顧毅刃說:“我兩天前給京市第一軍校打過電話,确定考上了。家裏的情況也跟校方說明,他們答應會想辦法把通知書送到我手上。”
“他們憑什麽答應你啊?”
顧毅刃瞅他一眼:“憑我成績好。”
周成功揉揉鼻子,嬉笑着說:“也是。”
他進門後想轉進炕屋暖和一下,顧毅刃堵住門擡着下巴:“那邊。”
周成功麻利地來到顧毅刃的小單間裏坐着。
他們這一等,等到下午四點。
蘇柳荷睡懵了,聽到外面又是放鞭炮又是有喇叭聲,一時鬧不清自己身處何方。
香菜沖到炕屋裏,見她披頭散發還懵逼地坐在炕上,忙說:“考上了,考上了!你怎麽還坐着,快起來燒水招待首長啊!人家馬上就到了!”
哄小白菜把自己哄睡着的蘇柳荷納悶地說:“什麽考上了?什麽首長?”
香菜急得跺腳,先跑到外面給竈坑添了把柴火,進到屋裏看慢吞吞扣衣服的蘇柳荷怒道:“顧毅刃考上軍校了!征兵辦的首長親自把錄取通知書送過來了!你沒聽你家當院放着鞭炮嗎?你家祖墳都被炸起來了,你還跟我嗯嗯啊啊,快起來吧!”
“啊?!”蘇柳荷下巴都要張掉了,驚慌失措地看着院子裏湧進來一大群人。
好大一撮綠油油啊,全是四個口袋!還有數不清的村民跟着看熱鬧,小孩子們在腿間鑽來鑽去。
好多人啊。
蘇柳荷趕緊梳頭換衣服,走出屋子擠在人群當中。
顧毅刃還在跟旁邊的陸團長說話,說來也是有緣分。上輩子要他去當陸戰狙擊手的就是這位正團級領導!
另外還有縣委和縣擁兵辦的幹部,還來了兩臺車,四五個穿着軍裝的軍幹部。在他們後面,大隊書記、馬大姐還有若幹村委幹部都作為陪同。
這樣的排場其實顧毅刃也是始料未及,他在衆人的鼓掌和鞭炮聲中拿過《京市第一軍校錄取通知書》。
“恭喜你啊,考得非常好,文化和體能都是第一名。”陸團長與顧毅刃握手,惜才地看着周遭的環境,感慨萬千。
真是雞窩裏飛出個金鳳凰啊。
沒想到冥冥之中又見到他,顧毅刃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他身邊跟他恭喜的人太多太多,蘇柳荷一時沒有位置,就站在房檐下,望着顧毅刃。
他被人圍繞在中心,與出來的蘇柳荷四目相對,倆人眉目含笑都沒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顧毅刃往旁邊讓了讓,對蘇柳荷招招手,旁邊的人紛紛給蘇柳荷讓開地方,場面一時很壯觀。
蘇柳荷屁颠颠跑過去,安穩地站在顧毅刃身邊,聽他低聲說:“我考上了。”
“嗯!你考上啦!”蘇柳荷差點沒繃住,深深吸了口氣,眼圈卻紅了。
顧毅刃在人們的注視下,第一時間将錄取通知書遞給蘇柳荷。看着她美滋滋地抱着通知書翻來覆去地看,顧毅刃神色不經意地舒展,神色變得格外溫和。
村裏跟着看熱鬧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大家羨慕顧毅刃的同時,也順帶把蘇柳荷看順眼了,覺得她有眼光。
一人得道雞犬飛升,以後她的好日子跑不了。
然而在人群當中,劉家父子三人的臉色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顧毅刃在眼皮子下面居然高考還考上了!他們在後面竊竊私語,都想辦法要把顧毅刃這件事攪黃了。
要是軍官們不親自來,他們或燒、或搶、或偷,實在不行夜裏多些人手行兇,也不會讓顧毅刃出人頭地。
不然顧毅刃出去了,他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然而京市的軍官不光來了,還是正團級幹部,正團級幹部也就算了,還來了縣裏的領導。
這下可好,顧毅刃是縣裏唯一考上軍校的人,而且還是狀元郎。這可成了縣裏的寶貝疙瘩。他要是在小塘村出點差錯,縣裏和大隊裏的幹部誰也逃不過挂落!
他們一籌莫展之際,劉老二忽然說:“要不然随便找個女人多給點錢,就說他耍流氓!甭管後面怎麽樣,先破壞名聲讓他上不了學再說!”
劉老大有個相好的正好可以用上,那女人三十多歲愛賭博,在外面欠了一筆不小的數目,只要給錢什麽都願意幹。
他們來到牆角處,正在商量如何做僞證,如何讓那女人去告狀。
半瘋眼神清明,從人群後面撤了出來,順手将顧毅刃砍木頭的斧頭抄在手裏。
他這兩年吃着蘇柳荷給的清神米,喝着健體茶,雖然腦子還沒完全好透,但記憶恢複了一部分。
他看了顧毅刃一眼,顧毅刃點點頭,半瘋随即往劉家父子那邊去。
大隊書記強扯着唇角,擠在人群裏拍照。
聽聞小塘村這樣貧困的地方考出一名金鳳凰,市裏教育局派人過來采訪。
女記者剛到現場整個人都傻了:“原來是他!”
她舉着話筒擠到顧毅刃身邊,正要說話,卻見顧毅刃往另一邊側頭,讓邊上嬌小漂亮的女同志給他整理衣領。擺弄完衣領,見他聽她說了什麽,兩人相視一笑。
女記者覺得自己插不上話,這個采訪任務讓她有些尴尬。
早知道那天在高考時再有點耐心好了,她來得路上聽同事說,上軍校就相當于捧上金飯碗,以後下軍營就是四個口袋的幹部。
她還想往顧毅刃旁邊湊湊,找不到機會說話。又見那位女同志不停地跟他說話,氣不打一處來。這是故意的吧?
蘇柳荷倒真沒注意到她,沒那閑工夫。
她看到人群後面被半瘋追着跑的劉家父子仨,覺得好笑,跟顧毅刃說這個事呢。
顧毅刃唇角帶着笑,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盯着遠處的他們,仿佛洞悉着一切。
蘇柳荷在邊上還說:“待會我要包餃子,回頭給瘋子送些過去!”
顧毅刃詫異蘇柳荷對半瘋的好意,殊不知蘇柳荷在為半瘋清醒後成為大佬叱咤風雲做準備。
她也察覺半瘋似乎沒從前那麽瘋了,以前他見人就殺,現在專門盯着劉家父子殺,嘿嘿。
***
京市,中山區大院。
家屬區小食堂內,顧孝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周華安:“你不知道從那邊回來我媽又住院了,肯定是被你家車吓的!”
周華安是顧孝文衆多狐朋狗友之一,他爸是國二紡的廠長,還接一部分軍需日常用品。按照過去來說,妥妥的皇商。
可再大的廠長,在顧司令面前腰杆子也是直不起來的,都靠部隊裏漏出點訂單好讓他們日子好過。
周華安從小跟着他爸來顧家走動,一來二去跟顧孝文稱兄道弟。
他在顧孝文面前腰杆子也硬不起來,坐在顧孝文對面雙手捧着給他倒上茅臺酒。
他點頭哈腰地說:“也怪我媽心太軟,那個分明是遠房的表侄,跟我家沒多大關系。在我爸廠裏幹了幾年說讨不到媳婦,想開我家車回老家揚眉吐氣一回,看能不能騙個媳婦回來,誰知道他能醉駕啊。”
見顧孝文面無表情,明白這位二世祖是真動怒了。忙把自己杯裏的酒一口悶了,足足三兩。完事腆着笑臉說:“我給阿姨買了些補品,就在車後面,待會讓人提過去啊。”
顧孝文眼睛從周華安圓滾滾的肚腩上掃過,皮笑肉不笑地說:“我親眼見着他差點殺人。”
周華安一下從板凳上跌下來,被旁邊的人扶着,趕緊擠到顧孝文身邊坐下說:“我的大少爺,他哪裏敢殺人啊,膽子還沒我大,肯定是誤會!”
“我想也應該是誤會。”顧孝文雙手往後面搭在椅背上,冷着臉說:“但我就認你家的車。”
周華安怒其不争地說:“的确要是沒有我家的車,也不會出這麽大的事。你帶回來的報紙我都看了。…顧司令他老人家知道了?”
顧孝文眼珠子一轉,垂下頭擦拭眼鏡說:“不知道,他哪有閑工夫管這種事,不都是地方管麽。”
周華安暗中松了口氣,然後又小心翼翼地說:“那顧大少今天過來是要吩咐什麽事?”
周華安跟顧孝文的表哥關系好,顧孝文也不好繼續指着鼻子吓唬他,于是把目的說了出來:“你知道那天差點撞的人是誰?”
周華安很配合地伸脖子說:“誰?”
顧孝文冷笑着說:“是我兄弟!”
周華安假惺惺地笑着說:“您四海都有兄弟,大家都知道您仗義。”
顧孝文不多做解釋,招招手。
周華安湊過來後,他在周華安的耳邊囑咐了幾句:“怎麽樣,辦得到?”
周華安巴不得賣顧孝文的面子,連聲說:“我這就去辦,絕對沒問題。”
***
小塘村同時間。
“要提前兩個月去參加拉練?”
蘇柳荷踩着小板凳把木箱子打開,裏面有她這兩年積攢的布料和錢票,她一趟趟拿出來放在炕上,看得顧毅刃眼皮直顫。
“最晚四月底要動身。”顧毅刃過了明路,劉家父子三人那天被半瘋追攆後,不知所蹤。大隊書記過來問了兩次,說來也怪大家都不知道那爺仨去哪裏了。
蘇柳荷拍拍一沓布料,掰着手指頭算日子:“那我得給你做身出門穿的衣服,照着幹部服的樣子做。還得新潮時髦,人靠衣裝馬靠鞍,不能讓你同學看不起你。”
顧毅刃舍不得她累眼睛,幹脆說:“已經發了常服,到了學校還會發作訓服、戰鬥服,從裏到外包幹,不用勞神給我做。”
蘇柳荷小手一頓,幽幽地說:“你嫌我手藝給你丢人。”
顧毅刃忙解釋:“不是,我是怕你受累。你眼睛一累就長針眼,我在家能照顧你,要是我走了你怎麽辦?”
是啊,顧毅刃要是走了蘇柳荷真不知道能不能适應。
她坐回炕沿上,顧毅刃麻溜将布料放回木箱子裏,又把小板凳搬回原處。
然後将窗臺上的瓜子拿給她,讓她吃着解悶,還不往把撮箕放到地上接着。
蘇柳荷還沒開口,顧毅刃便說:“我給你倒紅糖水。”
蘇柳荷小臉有點紅了。
今天正好她日子到了,加上顧毅刃快要離開,多少有點鬧情緒。
顧毅刃沖好紅糖水過來,見蘇柳荷趴在炕桌上數錢。毛鈔居多,又舊又破用橡皮筋勒着一摞。
蘇柳荷平時嫌髒,說上面都是細菌每次都讓顧毅刃數,數完讓顧毅刃去洗手。
她難得屈尊降貴地數錢,一邊數一邊說:“咱們一共攢了九十八元,買火車票去京市要錢、路上吃喝也要錢,給你七十,我留——”
“這些是學校發的補貼。陸團長親自交給我的。”顧毅刃從兜裏翻出一沓錢票說:“軍校學員免除學費,每個月包吃住,還有糧票補貼和工資。雖然沒有正式幹部那麽多,一個月也有四十元。回頭我每個月都給你寄過來。你就在家跟香菜玩,什麽活別幹,等我接你走。”
要是從前知道有筆錢,蘇柳荷肯定高興。現在趴在炕桌上,小臉壓的變形了,嘟着*七*七*整*理嘴寡寡欲歡地說:“噢。”
顧毅刃忍住想要上手捏的沖動。
他倆朝夕相處兩年半,無處不在兩個人的記憶,冷不防離開,顧毅刃也有點難以割舍。
“要是有人欺負你,你要記得告訴老師。”蘇柳荷坐直身體,小臉嚴肅地說:“有的人壞會霸淩同學。”
顧毅刃認真聽着:“好,我記得找老師。”
蘇柳荷又說:“要吃飽也要吃好,碳水和蛋白質要搭配着來。我跟你說過的。”
顧毅刃也認真回答:“我不會忘記的。”
之前做題也是想看她氣鼓鼓揮着小鋼尺的模樣,故意做錯幾道題。但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蘇柳荷繼續叨叨說:“京市是個花花世界,什麽樣式的人都有,你跟人來往要注意。”
顧毅刃笑了:“你在這裏也要注意。”
蘇柳荷又蔫兒吧唧地趴在炕桌上,嘟着小嘴說:“知道了。其實我挺為你高興的。”
顧毅刃說:“我懂的。”
距離他去學校也就兩個禮拜,這樣的時間在蘇柳荷叨叨中過得飛快。
特別是這些天,有不少人過來做客。還有人打聽顧毅刃是怎麽學的,會不會有秘密資料之類的。
真是應證那句話,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啊。
蘇柳荷煩不勝煩,從供銷社買完菜回家,提着小竹籃見到村口的狗都想給兩腳。
“诶,讓讓。”有個騎三輪車的人拖着滿當當的商品從石頭路上颠過差點刮到小竹籃。
“借過借過!”
“前面的靠邊點啊!”
蘇柳荷幹脆站在一邊,看着他們往蘇茴娣家去。
錢大姐和何奶奶倆人約好到供銷社買花生米,見到這樣的狀況,何奶奶拉着蘇柳荷的胳膊說:“你千萬別生氣啊,生氣壞的是自己身子。”
蘇柳荷不明所以,錢大姐鳥悄兒地說:“是蘇茴娣下個月辦婚禮,借了碾谷場呢。瞧她大張旗鼓的,誰不知道她大着肚子。提前這麽些天準備,我看她能擺幾個菜。”
碾谷場連着糧倉和大隊部,地方大,足能擺下二三十桌。
蘇柳荷哪裏會生氣,早就是兩家人。她要走陽關道,蘇茴娣要走獨木橋。
回到家,顧毅刃已經把出發的包裹整理好。陸團長派車過來接他,直接把他送到省城火車站。
蘇柳荷給他帶了好些健體茶,還把美膚板栗和清神米給他也帶了些。
他倆并排坐着門檻上等着車,蘇柳荷捧着小臉不說話,顧毅刃也就不說話。
他不停地看她,從顱頂的發絲到耳尖的絨毛,出色的眉眼、精致小巧的鼻子還有想要按揉的雙唇。
他的目光克制不住地掠過她每一寸肌膚,真想狠狠地揉在懷裏一起帶走。
顧毅刃垂下眼眸,掩蓋住驚心動魄的奢念。
院子外面傳來喇叭聲,顧毅刃站起來不舍地說:“放假我肯定回來。”
蘇柳荷還坐在門檻上,昂着頭說:“到時見。”
顧毅刃走了幾步,站住腳說:“封閉訓練期間,我不能跟你聯系太多。”
蘇柳荷扯着唇角笑了笑:“嗯,我知道的。訓練完再聯系。”
顧毅刃點頭:“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
蘇柳荷在他上車的節骨眼跑了過去,站在車外面怯生生地說:“別忘記我在等你啊。”
見她這副可憐樣,顧毅刃終于忍不住,把包往車座位一扔,轉身緊緊抱住蘇柳荷。這麽嬌這麽傻的一個人,他真的放心不下。
蘇柳荷感受到他的力量,埋頭在他懷裏到底哭出來了。平時古靈精怪的腦袋瓜此刻糊成漿糊。
顧毅刃哄孩子似得輕輕拍着她的背,看着周圍沒人,司機也體貼地沒往後面看,幹脆擁得更緊了些。
離別時,顧毅刃狠下心不再看嫣紅的眼尾,再三囑咐:“要是遇到危險記得找瘋子,我這邊安頓下來有機會就接你過去。”
蘇柳荷哭完感覺好了點,她哽咽着說:“好。”
吉普車終于離開,蘇柳荷恹恹地嘆口氣,拿着小樹杈在地上劃拉。
好了,現在也就斜對面家的大黃狗跟她作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