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訓
018.
時間還早，鄢零在數據海裏沖了半小時浪，想尋找普莉希拉·羅德蘭在歷史中留下的痕跡。
結果正如伊萊莎教授所言，現存有關普莉希拉·羅德蘭的資料極少，且全是記載她的藝術成就。
繪畫，雕塑，連攝影也有涉獵。
其藝術造詣之高，擔得起天才二字。
很可惜，普莉希拉·羅德蘭沒能長大成人，九歲生日剛過便病逝于家中。
離世後，她的作品被羅德蘭家族私藏起來，極少展出。
“現在只能寄希望于索菲娅了。”
想到此處，鄢零又忍不住感嘆命運真是奇妙。
倘若不是飛空艇上的一次意外，她不會結識索菲娅·羅德蘭，現在也無法把線索延續下去……
蓋亞突然出現通知：“實習調查員鄢零，請馬上到實習生訓練場進行異能特訓。”
在确認異能的名稱與作用後，調查局會安排新晉「覺醒者」參加異能特訓，确保他能在安全範圍內實用異能。
默裏·佩特魯斯就參加過異能特訓。
如今的情況表明他沒有把特訓的內容牢記于心。
鄢零原本打算去探望尖吻蝮。
現在不得不先去進行異能特訓，等結束後再去醫療部。
她的特訓教練會是誰呢？
只知道會是外勤部小隊的五位隊長之一。
或許是熱帶魚，也可能是孤狼，甚至是從未謀面的五隊隊長。
反正不該是負傷的尖吻蝮，更不可能是一隊隊長。
外勤部一共五個小隊，只有第一隊和第二隊有跨星球執行任務的權利。
鄢零曾聽尖吻蝮提起，王牌一隊上個月出任務去了，不在阿爾法星。
嗯，大概率是熱帶魚。
默裏·佩特魯斯向其他實習生炫耀過，外勤部第二隊的隊長熱帶魚是他的特訓教練。
當時綜合排名第三的實習生，還非常不屑地怼了默裏·佩特魯斯一句：“你要能讓游隼給你特訓，才是真有本事！”
游隼，王牌一隊的隊長。
調查局的戰鬥力天花板，被稱為“人形兵器”。
胡思亂想時，來到了實習生訓練場。
鄢零遙遙看到那高大偉岸的背影，眼睛一下亮了：“尖吻蝮！”
他轉身。
肩頭還縛着有助傷口恢複的強效繃帶，尚未痊愈的疲憊挂在臉上。
但看到鄢零的瞬間，尖吻蝮的眼角眉梢都有了光彩，笑容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阿零。”他總是這樣叫她。
她有想給他一個擁抱的沖動。
礙于兩人身高差距較大，她又懶得踮腳，還怕碰到尖吻蝮的傷口，終究只是問了句：“你還好吧？”
“一點小傷，沒事了。”倒是尖吻蝮沒忍住，擡大掌揉了揉她的腦袋，“見過那家夥了？”
那家夥，肯定是指瑪利亞女士。
鄢零先是點頭，後又好奇地問：“你看到的是什麽？”
正享受這柔滑的手感呢，被她一問，尖吻蝮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擰巴：“不該問的別問。”
她可不是什麽乖小孩，才不會聽，偏愛哪壺不開提哪壺。
尖吻蝮只好板起臉，正色道：“開始特訓！”
“拿正事當擋箭牌，真卑鄙！”
鄢零在心底吐槽，嘴上還是順從地答應：“是，教練！”
……
為了更直觀地教學，尖吻蝮讓蓋亞放出一臺訓練用機器人。
機器人不會進攻，也沒有防守，不停地繞場行走。
“我的異能是「束縛」。”
尖吻蝮伸出左手，在空中做了個抓緊的動作，機器人旋即停止了運動。
“三，二，一。”
倒數結束，機器人重回規範，繼續繞行。
間隔一秒後，他再次抓緊。
這次機器人停在原地，但和上次不同，它的手臂還在擺動。
尖吻蝮說：“十秒。”
十秒結束，機器人再度恢複自由。
“看清了嗎？”
鄢零點頭。
一次是徹底束縛，一次是限制行動。
“我的是中級「覺醒者」，異能最高等級為4級。”尖吻蝮說，“衍生型。”
衍生型，是指随着異能等級的提升，已有異能效果不變，并衍生出新的效果。
相較于直接提升異能效果的進化型，衍生型就像開盲盒，你永遠不知道下次升級回來帶什麽樣的效果。
“阿零，你也是衍生型。”
這句話直接超出鄢零所學的知識範圍，她不理解：“你怎麽能這麽肯定？”
“嘿嘿，伊萊莎可沒出過錯。”
“我知道，她能通過血液讀取我的基因信息。那又如何？”
話剛說完，鄢零恍然大悟：“除非基因序列和異能也存在某種因果關系。”
影響異能的條件，不止是理智值，還有基因。
她向尖吻蝮投去求證的眼神。
顯沒想到她的腦子會轉得這麽快，尖吻蝮撓撓花白的頭發，一副“我可什麽都沒說”的表情。
“行吧，我是衍生型異能。”鄢零聳肩，“你繼續。”
“你在課上應該學過，進化型一旦升級，其異能效果不可逆。打個比方——”
尖吻蝮很努力在腦海裏搜索，搜索不超綱的人選。
鄢零倒是想起一個人來。
男生，海膽頭，能把水汽凝結成冰錐。
“二隊的刺豚，他應該是進化型。”
“确實是，但刺豚的異能等級太低，沒有參考價值。”在批判同僚這件事上，尖吻蝮向來嘴不留情。
苦思片刻後說：“默裏·佩特魯斯，就他了！”
哦豁，好例子。
鄢零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聽他說：“那小子的異能是「速度」。一級的效果速度提升0.5倍，升到三級後整體速度提升了1.5倍。他現在使用異能，只能是1.5倍速，回不到0.5倍速。”
很好懂，她點頭示意繼續。
“很多「覺醒者」都偏愛進化型，因為效果提升足夠明顯，肉眼可見地變強。”尖吻蝮說，“可他們忘了一點。衍生型異能每次升級不但有新效果，舊的也還在。我們可以分開使用，也可以疊加使用。”
“我的「束縛」，3級作用于所有生物，限制其行動十秒。4級同樣作用于所有生物，徹底定格三秒。”
“遇到棘手的敵人，我可以輕松「束縛」住它十三秒。”
在戰鬥中，哪怕能争取到三秒，都能逆轉局勢。
更何況是十三秒！
鄢零來了興趣，心想：“不知道我的「控制」以後會變成什麽樣。控制自己，控制他人？”
尖吻蝮知道她來勁兒了。
自打兩人認識以來，鄢零對異能始終淡淡。
尖吻蝮能理解。身為黃鋼市刑偵大學今年最優秀的畢業生，她不論是體能或是作戰技巧，都是其他實習生無法比拟的。
鄢零完全有自傲的資本，不把「覺醒者」放在眼裏。
本就站在頂峰的人，能吸引到她的，只有更高的山尖。
“衍生型的優勢你已經知道了。”尖吻蝮說，“現在我們來說說劣勢，也是最要命的缺陷——它太難控制，上手難度是進化型的十倍不止。”
尖吻蝮注視她：“準備好了嗎？”
鄢零的心跳漸漸加速，體溫也在升高。
那雙琥珀般的褐瞳之中，溢出滿載的興奮：“來！”
“記住我的聲音，聽我的指引。現在，追逐你耳邊的呓語——”
那道時時萦繞耳畔的詭異呢喃，徒然放大。
「C’nafl-nyth sll’ha syha’h orr’e-lw’nafh.」
「C’fhalma vu-lgtlagln h’cile hye.」
「Naaah…Naaag…」
聽不懂，卻能感受到每個音符中沁出的陰冷與粘稠，狂亂與理智僅在咫尺之間。
訓練場的燈光刺眼了許多，尖吻蝮頭發裏的銀絲更顯眼了。
還有牆壁，牆壁正在吞噬萬物。
一切與白有關的都被放大，其他色塊漸漸褪去。
她不自覺感到恐懼。
“現在，想想能讓你的理智穩定下來的東西。”
尖吻蝮的聲音始終引導她。
穩定理智的東西……鄢零想到的是厚乳拿鐵。
很奇妙，只不過是想到而已，一股獨屬于厚乳拿鐵的香氣，憑空出現在她的鼻尖，鑽入她的鼻腔。
呓語消失了。
不，應該說是有了實體。
在純白被無限放大的視野裏，鄢零看到與其格格不入的透明物體。
是“物體”嗎？
鄢零也不确定。
她甚至無法肯定，自己是看到了它，還是感覺到了它。
它一直存在。
而她終于在這一刻才意識到它的存在。
“看到了嗎？”尖吻蝮問。
他和白色融為了一體，鄢零看不見他，只能聽到聲音。
鄢零清楚，這時即便她點頭，尖吻蝮也無從得知。
因為他們處在同一空間之中，不同緯度之上。
他說：“抓住它。”
鄢零向它靠近，也感覺到了它朝自己奔來。
那道純淨的光華化作一道暖流，注入她的心口，讓人舒坦得像睡醒後伸了個懶腰。
厚乳拿鐵的香氣消失，訓練場恢複正常情景。
她再度看見尖吻蝮。
他正擔憂地凝視她，完全是父親擔心女兒的神情。
看到她的瞳色逐漸清澈，尖吻蝮如釋重負，欣慰地松了口氣，眼中竟有幾絲熱淚：“你回來了！”
氣氛莫名有點煽情，鄢零耳根略微滾燙。
她低頭，抓耳朵，不知所措。
現實世界中的父親，早在她出世前便罹患癌症去世了。父親這一角色，在她的人生路上一直是空缺狀态。
而尖吻蝮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幫她補上了。
他以為她還不舒服：“要是還覺得難受，想想能讓你穩定下來的東西。”
不是不舒服，只是還不習慣。
“沒有，我很好。”
不能再好。
鄢零又問：“光想可以嗎？”
“嗯，它已經成為你的「錨點」了。”尖吻蝮說，“它是海上的燈塔，迷失時擡頭看一下，你就能找到方向。”
鄢零明了。
這一刻起，她不再需要實質性攝入厚乳拿鐵了。
錨點已生成，想象便足夠。
“那我該怎麽使用異能呢？”鄢零提出疑問，“我之前都是不自覺就用了，也不知道怎麽就停止了。我想像你一樣，需要的時候再使用。”
尖吻蝮把手放到她眼前，虛攏了下手掌。
鄢零有所明悟：“我懂了。”
可以設計一個動作，當做開啓異能的「開關」。
「開關」，「錨點」。
只要把握好，就能讓異能始終保持在可控範圍內。
「開關」的動作最好足夠不起眼，讓人無法察覺，但又要簡單直接。
鄢零想到一個。
第一次嘗試，将食指與中指交錯，藏在體內的暖流當即湧動，灌滿她的四肢。
「開關」，設置好了。
尖吻蝮早知道鄢零天賦過人。他欣喜自豪之餘，不免擔憂：“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但是……”
鄢零摸了摸肚子，胃裏餓得發慌：“你說，我會不會也變成飯桶啊？”
“按我的經驗，也就從一頓吃三人的份，變成一頓吃五人的份。”尖吻蝮拍了下她的肩膀，“不多。”
鄢零：“……”
你好意思管這叫不多？
尖吻蝮放聲笑起來，輕揉她的腦袋：“不怕，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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