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種田還是農民的事兒,聖上或許會想要了解我手上的技術,但是我原本也沒有打算藏私,若是聖上對這技術感興趣,我可以将我選種以及育苗的過程全都詳細的記錄下來,若是有必要的話,我還可以将這段時間的日常整理成工作日志,到時候聖上若是問起了,你便将這些東西呈上去,或許聖上就懶得見我了呢!”
孟溪緣想了想之後認真的提出自己的建議,反正優化育種本來就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雖說她沒什麽希望天下太平的宏願,但是讓人們都能吃飽飯,也算得上是她心中一直以來的心願了。
若是靠她自己推廣,效果定然會很差,可若是由皇帝來做這件事的話,相信不出三年整個西秦國的糧食産量能增加最少三分之一。
聽上去三分之一或許不算太多,但只要想象一下整個國家每年能産生的糧食總量,就能知道這将是一個多麽可怕的數字,增加的這些糧食不知将會多養活多少人!
“你可知道,若是我将你整理出來的東西呈上去了,或許你便從此失去了這輩子唯一一次能見到聖上的機會?”骊陽再次确認,實在是不能想象作為一個落魄到如此境地的“公主”,真的能舍得放棄這樣的機會嗎?
孟溪緣毫不猶豫的點頭,“我知道啊!”說完後又擺了擺手,笑的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不過骊大人,我倒是覺得你不必太憂心我的事情了,這水田裏的糧食還沒産出來呢,甚至還沒結穗呢,誰也不知道最後結果會怎麽樣不是嗎?現在想那些實在是有些早了,說不定用我的法子根本就種不出那麽多糧食呢?到時候你可要幫着我在聖上面前多說說好話,別治我的罪就好了!”
骊陽對于她的這個“要求”直接忽視,雖說他對于田裏的事情懂得不多,可也不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之人,農務上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只看着水田裏的秧苗的長勢,也還是能看的出一些端倪的。
兩人之後又東拉西扯的說了些旁的話,當然了,基本上都是孟溪緣在努力的轉移話題,只是希望骊陽能暫時別将目光聚集在水田裏的水稻上。
現在整個行宮的眼睛都盯在他的身上,若是他表現的對于水稻過于關注了,說不定就會引來旁人的注意,到時候若是有什麽藏在暗處的人要給他們使壞的話,那才是真的麻煩。
骊陽也清楚孟溪緣的顧慮,之後便很少去關注水田裏的事物。
孟溪緣松了口氣,将自己的全幅心思都放在了經營水田的事情上去了,然後閑着沒啥事的時候就一心一意的準備自己的工作日志。
雖說做好了要面聖的打算,但誰還沒點兒僥幸心理呢?若是到時候她這個工作日志一交,聖上覺得見不見她沒啥區別,就省了這道流程也說不準,那豈不是好事一樁?
就在她埋頭寫工作日志,有事沒事在行宮裏溜達兩圈,順道看看行宮各處的水稻田的長勢情況,同時指點宮人預防病蟲害、放水蓄水等等事物的時候,四月份過去了,天氣眼看着越來越熱,孟溪緣每天出去溜達一圈回來整個人基本上就全部被汗水浸濕了。
而好消息就是,水稻的長勢都很喜人,而她自己的身體也因為這一段時間的調養慢慢有了好轉,有了一個好身體,才能有立身的根本。
骊陽在被孟溪緣改造成菜園子的小花園旁遇見她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眼前的姑娘才幾日不見,竟然變化如此之大?
不僅皮膚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不再像第一次見到時那樣蠟黃,也不像之前見到的時候那樣白嫩,就連身條似乎也抽高了不少。
“這半個多月你經歷了什麽?”
孟溪緣:“……”這人是有什麽毛病,過來就一副驚訝的樣子,她有哪裏那麽讓人驚訝的嗎?
“我每天都在努力完成你交給我的工作啊?若不是被這日頭成日裏曬着,我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說起這個孟溪緣也很委屈的好嗎?好不容易養的白白嫩嫩的皮膚,只因為她這幾日每天出去曬兩個時辰,結果就黑了兩個色號。
要說起這個,孟溪緣又有一把辛酸淚,她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女人都有什麽法子防曬的,但她知道自己算是什麽法子都沒有。
能借助的外物這裏根本沒有,最笨的辦法就是打傘,或者再笨一些幹脆不出門,可她又要照顧水稻,每天去看看有沒有遇上什麽新情況,實在是做不到不出門,連打傘都很不方便。
好在現在的膚色她還是可以接受的,健康的小麥色,加上她不錯的五官底子在,又不需要化妝,而且以她的身份來說,也沒有人會規定她穿什麽衣裳,梳什麽發髻之類的繁複規定,她平日裏都是穿着簡單的衣衫,發髻更是直接紮成利落的馬尾,配上她現在的膚色倒是很有種幹練的味道,她自己看着還是挺滿意的。
“實在是辛苦你了!”骊陽不知她這話是不是真的在抱怨自己,不過他是知道女子對于自己的臉又多看重的,于是只能心虛的避開了她的視線。
孟溪緣也沒理會他的小情緒,繼續彎腰将菜園子裏的雜草拔掉扔到角落去蓋在她從山上弄回來的靈芝上,随後又摘了一些成熟的蔬菜,這才拎着菜籃子從菜園子出來。
“骊大人今日怎麽有空過來?這都快到晌午了,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再回去?”孟溪緣這裏畢竟偏僻,這會兒再回去怕是能錯過膳房的午飯,不過以骊陽的身份,膳房的人想來定然是不敢不給他留飯的,所以這話她也就是随口這麽客套的一問。
“好啊,正好我也想嘗嘗姑娘的手藝。”
孟溪緣轉頭看着他,“……”就這麽答應了?還顧不顧及自己的身份了?若是被人知道他跟一個身份不明的宮女一起吃飯,難道不會出事嗎?
當然了,這些話孟溪緣沒好問出口,反正這些與她無關,骊陽自己的麻煩就自己解決去吧!
“你想吃什麽?”只是愣了一下,孟溪緣便裝作無事發生的往院子裏走,還順口問道。
骊陽早就聽說孟溪緣的手藝很好,此刻又聽她這麽問,便有心想要為難她一下,“近日天氣越來越熱了,我也沒什麽食欲,姑娘便自己看着做吧,只是別太油膩了。”
骊陽的要求聽上去很簡單,但是恰好是這種沒有要求的要求,才是最難滿足的。
想到自從骊陽來到行宮後,自己的日子便好過了許多,這人明裏暗裏也幫過自己不少忙,早就該請人家吃頓飯表示一下的,只不過之前沒什麽機會,這會兒既然有了機會,自然是要拿出誠意來招待客人的。
只是稍稍思考了一下,孟溪緣便想好了吃什麽。
“阿芙?過來竈房幫我!”一回到院子裏,孟溪緣便朝着屋裏喊了聲。
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有人回應,孟溪緣這才想起來,阿芙這會兒應該在莊嬷嬷那邊幫忙呢,臉上便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我院裏的宮人謀了個差事,這會兒該是去忙了,你若是累了,可以先找個地方坐着休息會兒,我現在要去做菜了。”
骊陽聞言挑了挑眉,有些不太明白孟溪緣這個院子裏的人都是怎麽回事了,按理來說她的丫鬟唯一的正經事就是伺候她這個主子,可是現在卻放下主子不管,去謀什麽差事?
而且聽她的意思,這似乎還是她自己點頭答應下來的事?
難不成她們院子就這麽缺銀子嗎?就算她在上頭沒挂名,沒有月例銀子,是真的窮,可是她手裏的下人總該是行宮裏的人,按理來說應該是有月例銀子的啊!
想到這些,骊陽覺得自己又有些懵了,難道在孟溪緣幫自己修繕行宮之前,全都是靠着下人的月例銀子過活的?
不對,跟着一個不受寵且處處遭人欺負的主子,怕是下人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裏去,那些月例銀子定然是落不到她們的手中的,怪不得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穿的那麽破爛,第二次主仆兩個為了吃一條魚差點兒雙雙丢了性命!
看來是他将行宮裏的環境想的太簡單了,現在他才能真正的相信當初孟溪緣跟他說起的那個“故事”就是她本人的真實經歷。
“坐着也沒什麽事,要不然我來幫你吧,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快些。”看着孟溪緣轉身準備進竈房的背影,骊陽突然開口喊住了她。
話一說完兩個人都有些意外。
孟溪緣轉回來看着他,眼神中是不加掩飾的懷疑,仿佛在問他,你确定你能幫得上忙嗎?長這麽大進過竈房嗎?
骊陽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人瞧不起了,雖說剛才話說出口的瞬間他是有些後悔的,但是這個時候怎麽都不能承認,便擡手掩嘴輕咳了一下似乎是在為自己解釋,“洗菜燒火這些小事兒還是能做得來的。”
孟溪緣見他不是開玩笑的,便讓他進來了,反正有個人能幫忙的話,她也不至于手忙腳亂,“那就麻煩骊大人了!”
進到竈房裏,兩個人其實并不會覺得擠,畢竟這個竈房是孟溪緣用原本的一間偏房改造的,竈房裏面很寬敞,為了使用方便,當初她砌了四孔竈眼,這些日子以來又陸陸續續的添置了不少東西,竈房裏面還是很有些樣子的。
骊陽确實沒怎麽進過竈房,在他的模糊記憶中,竈房一般都很暗,小戶人家就只有小小一間竈房,裏面擺滿了各種雜物以及柴火,進去兩個人就有些轉不開,三個人就放不下了;就算是大戶人家的大竈房裏面也挨挨擠擠的全都是人,還有能把人熱暈的熱浪,只偶爾傳出陣陣香氣。
可是眼前的竈房寬敞明亮,挨着窗戶邊的四孔竈眼也看得出來是新砌起來的,雖說做工手藝算不得有多好,但是外面收拾的确實幹淨,在整個屋裏顯得格外的和諧。
挨着竈臺的地方擺着一張大大的長桌,上面放有案板、面盆以及擀面杖之類的東西,菜刀好好的收在另一邊不會被碰到的地方,能夠避免在忙亂中意外碰到傷到人。而案板的位置既不會離竈臺太近,有能夠讓人在轉身之間将案板上的東西放進鍋裏,十分的方便了,案板下面放着一個桶,是用來盛放垃圾的,門口的地方還放了一個放臉盆的架子,一個舊臉盆放在上面,還有一小塊肥皂放在上面供人使用,最上面搭着一條面巾。
看到肥皂的時候骊陽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想問她怎麽将這種金貴的東西放在竈房裏。
孟溪緣放下東西一轉身就看到他盯着肥皂看,心下也是感慨,“我第一次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可比你驚訝多了,不過我看骊大人出身不凡,應該不會沒有見過此物吧?”
“我只是想不明白,姑娘為何将這東西放在竈房這種人來……”骊陽原本想說竈房這種地方人來人往,肥皂雖說不是什麽稀罕物,卻也算得上貴重物兒了,以她現在的能力,總不可能經常買的,放在這裏被人偷走了豈不是要心疼?
但是這話他還沒說出口,就想起來這裏只有孟溪緣主仆兩個,根本就不存在什麽“人來人往”的情況,于是只能搖了搖頭,“需要我做些什麽?”
孟溪緣拿眼盯着他,似乎在琢磨什麽事适合他去做,末了弱弱的問一句,“不知骊大人擅長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