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聞舟才醒, 堅持不了多久, 兩言三句說完,又遇到了難題。
半夜兩點多,今天是南煙守夜, 本來是在楚聞舟邊上陪床睡,小方住隔壁。
現在楚聞舟醒了……
那南煙她睡哪兒呢?
楚聞舟醒來,下午開始就是南煙守着的,老板醒了心裏沒有那片陰霾壓着,精神松懈下來,她感覺特別疲憊。
女人嘀咕:“那我和小方交換?”
楚聞舟想也不想:“小方都睡下了, 你在想什麽?”
要是小方還沒躺下去,楚聞舟可能還會同意。
南煙揉眼睛, 輕飄飄道:“演員麽, 什麽情況都睡得下去,不嫌棄。”
楚聞舟咬牙。
小方:“!!!”
二小姐,不可啊!
表面夫妻也是夫妻,你這置我于何地!!
南煙揉完眼睛揉臉,像只小海獺一樣,白皙的臉給她搓得發紅。
困啊——
她話落, 屋子裏兩個男人都不接話。
那就是拒絕了。
南煙煩躁:“那我就睡你邊上。”
楚聞舟:“……”
楚聞舟輕咳:“不太好……吧?”
“你還能對我做什麽?”
楚聞舟:“……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這樣決定了,合法夫妻,還怕在一個屋子裏睡嗎?我不行了, 我真的要困死了, 老板你體諒下弱女子, 我不會貪圖你美色對你不軌的,給一張床休息吧。”
楚聞舟無語。
小方求之不得:“那二小姐你就……”
“恩,趙姨早上把床單換過了,我洗洗睡,你走吧。”
楚聞舟還想說什麽,小方當完全看不到自家少爺的目光,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而說完南煙起身去洗漱,搖搖晃晃走不穩的模樣。
楚聞舟牙癢癢将她看一會,到底沒忍住,出聲提醒:
“站穩,小心摔了!”
“不會啦。”南煙回答篤定,尾音拖出長長的困倦調子。
開玩笑,半夜兩三點的戲她拍過很多場了,困成什麽樣沒經歷過。
楚聞舟的病房照舊還是VIP,幸虧也是VIP,內裏相當于正常的房子結構,病房是一間,陪護有一間(小方睡了),病房內還有一張急用的陪護床。
南煙去洗漱将燈關了,楚聞舟本想睡,但是他已經高燒躺了兩天,即使退燒後頭還暈乎乎的,可不容易一下子睡過去了。
外間傳來的點點水聲,淅瀝瀝的,就打在楚聞舟的心上。
讓他有些局促。
和南煙結婚的時間有這麽久了,但是不要說共同睡一間屋,只要是入夜後,兩個人用的洗漱區域都不是一處。
折磨人的時間并不久,不多時,水聲歇止,細碎的腳步聲響起。
房門被推開,一個聲音輕輕的,小心翼翼:“老板,你睡了嗎?”
“還沒。”
“哦,”南煙興高采烈的,“那我開下燈。”
黑暗中她看不清,摸黑怕摸楚聞舟床上去了,那就難堪了。
“……”
楚聞舟來不及阻止,過亮的光線打照在眼睛上,閉眼的那瞬,有些刺痛。
也就這麽點兒時間,楚聞舟不知道是自己腦子迷糊感受到的時間特別快,還是南煙動作太快,他閉眼還沒适應,燈又熄滅了。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南煙在被子裏挪動。
楚聞舟:“趙姨怎麽沒來?”
自從住院後,南煙從來沒有守過夜,楚聞舟不習慣。
“你也得體諒下中老年人不是,趙姨守了你一天多,我讓她回家休息了。”
“小圓呢?”
“小圓昨天和趙姨一起的,今天也回家休息。”頓了頓,南煙又道,“我安排的,兩個人兩個人一起陪床。”
說完打了個哈欠,南煙一沾着枕頭眼皮就開始耷拉。
“安排得不錯。”
須臾,楚聞舟贊了一句,發自內心的。
“哦,你也晚安。”
回答牛頭不對馬嘴,想來是困極了,女人尾音變得含糊,消弭在夜色中。
楚聞舟沒等到第二句話,那聲“謝謝”便也在喉頭打轉好久,沒吐出來。
待耳側的呼吸聲勻了,楚聞舟往身側看。
病房內只有緊急呼叫燈一閃一閃發着藍光,借着這微弱光線,女人的小臉深陷在潔白的枕頭被子內,睡臉安然,美的很無辜,不再張牙舞爪,也不再是氣人的伶牙俐齒。
被楚聞舟忽略的感覺上浮。
他看向天花板,只覺得現實有些可笑的錯位。
南煙還能過來照看他,這是他未曾想過的。
不管怎麽說,還是……很感謝的。
這感謝中,又夾着些說不出的感動。
若有似無,不能被仔細推敲。
意有所動,楚聞舟又看了一眼女人,兩個人相隔不過幾米,兩張床靠的近,好像他伸手就能夠得到對方一樣,南煙睡得很乖,不亂動,安安靜靜的。
如果她平時也能保持住這種人畜無害的樣子,會可愛很多。
楚聞舟放空思緒,耳邊只剩綿長的呼吸,節奏均勻又悠長。
漸漸,他跟着這調子再度沉入夢鄉。
楚聞舟再醒過來,南煙已經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趙姨忙前忙後的身影,和坐在病床邊上的小方。
楚聞舟:“南煙呢?”
趙姨:“哦,二小姐早上被小圓叫醒後,就去了她姨媽那裏。”
想了想,趙姨又添道:“沒事應該不會過來了吧,下午那兄妹要來做客,她們還要回家,二小姐要去應付那對纏人的。”
趙姨也是知道楚筝和楚榮的,一旦提起來就沒什麽好臉色。
“哦。”
趙姨瞧着楚聞舟掃視房間的眼神,靈機一動,殷勤:
“少爺你要找二小姐嗎?我去叫她過來!!”
“……不用麻煩了。”
趙姨失落:“好吧。”
應着好,過了會兒猶不死心,趙姨重複。
“是真的不需要嗎?”
楚聞舟哭笑不得:“不用了,趙姨,讓她休息下吧。”
“哦哦,瞧我,也是,二小姐是該休息下。”
想到什麽,趙姨給楚聞舟端水過來,口中不停。
“對了,要說起這兩天,我真是要誇誇二小姐。”
“少爺你不知道,你發燒,又不在國內,我們這幾個人真是急啊!”
“萬幸的是,小圓一說你高燒,二小姐就主動過來了,過來幫忙不說,我們慌張,二小姐便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
頓了頓,趙姨誇道:“還好這幾天還有二小姐!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趙姨口中的南煙不像是楚聞舟認識的,楚聞舟嚴重懷疑趙姨夾帶私貨,把一旁的小方瞧着,想知道個究竟。
“是這樣?”
口中的懷疑是個人都能聽出來。
小方誠實:“趙姨說的是事實,本來三個人不太夠,我們又不放心其他人來。二小姐主動搭手幫忙,大家就寬松不少。”
又想了想,小方說:“趙姨本來想守兩天的,二小姐說自己時差一直倒不過來,主動深夜守着,讓趙姨和小圓回家休息的。”
楚聞舟拿水杯的手一滞,将口中的水咽下。
“知道了。”
“對了,上次不也是來家裏,楚榮楚筝他們怎麽又上門了?”
昨天和南煙說的含糊,楚聞舟不知前因,多問了一句。
提到這個,趙姨口吻就不好了。
“還不是變着花樣想見我們,本來說是昨天來,二小姐硬生生給拖到今天的,還好少爺你昨天醒了,不然……”
趙姨長嘆一口氣,又不說話了。
她只不過在楚家做事,即使很多事情心裏門清兒,但到底是楚家的家事,不好說。
楚聞舟聽了點點頭。
“小方,你把我手機拿來,我打個電話。”
楚筝南煙能應付,但是馬上要做手術了,楚聞舟不放心楚榮繼續留舊金山。
上次弗蘭克來了。
有問題的那些東西,是時候也該清算一下。
小方将手機拿了過來,楚聞舟清了清嗓子,撥通了自己二叔的電話。
低眉垂目,電話裏,見不着面,看不見他蒼白的臉色,他就又是那個呼風喚雨的楚氏集團掌舵人。
楚筝楚榮在舊金山的日子過的還行。
這天洛杉矶突然來了電話。
說是要讓楚榮回去。
這個電話是楚筝接的,聽完一臉懵逼。
急急趕到酒店,将這件事告訴哥哥,于是楚筝眼見着楚榮打了好幾個電話,越說,神色越是難看,額頭都滲出細細的汗珠來。
等楚榮将手機扔桌子上,楚筝察言觀色,悄聲問:“哥,怎麽了啊?”
楚榮正是一個頭兩個大,伸手捏自己眉心,不愉:“酒店的事情。”
“啊?”楚筝眼珠動了動,瞧了瞧自己四周,小聲道,“可是,我們不是才開業嗎?”
舊金山的酒店隸屬大房名下,都是父親經手的,這家新的酒店不過是給哥哥練手,也是他們這次來舊金山的主要目的。
而新酒店各方勢力沒有成形,哥哥上手之後,父親應該就會一直讓哥哥管了。
開業一個月尚且不到,能有問題?
楚榮給了答案。
“不是這個。”
“啊?”楚筝睜大眼。
楚榮長出口濁氣:“上次楚聞舟來,他不懂酒店業務,便找了弗蘭克陪同視察酒店,肯定是弗蘭克回去給爺爺說了什麽,爺爺找上爸了……”
家裏正是在争産業的時候,他們的好二叔要是拿這個事兒針對爸,那可能會鬧得雞飛狗跳的,爸那邊搞不定了,才找他回去。
“那怎麽辦?”楚筝喃喃。
“我回去就是。”
楚榮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神色焦灼。
“肯定家裏發生了什麽事了。”
“可我們下午不是……”
“你一個人去吧,他們只是順帶的,家裏還有二叔三叔,我不放心爸一個人。”
他們父親又沖動,萬一激動下做錯事,更不好。
楚榮兩言三語便決定了後續。
楚筝繼續留在舊金山,他先回洛杉矶,要是家裏的情況好,楚筝就不回去了,要是不好,他會給楚筝打電話,讓楚筝也跟着回家。
在舊金山畢竟是幫國內的親戚辦事。
家裏要是出了問題,那才是大事。
楚筝也明白這個道理,親自開車将楚榮送到機場,和他告別後,才駕車去了楚聞舟的家裏。
回城的一路上,楚筝腦子裏也是轉的家裏事情。
焦心之下,對楚聞舟的事情便不那麽在乎了。
哥哥說的對。
畢竟是幫忙,不用那麽上心。
下午兩三點,楚筝神思恍惚的敲響了楚聞舟家裏的門。
下人來給她開了門,欲言又止的神情,楚筝并沒有留意。
不過走了幾步,楚筝就發現不對了。
南煙和楚聞舟都不在客廳,整個別墅出奇的安靜。
和他們上次來的氣氛,可不一樣。
“你這是什麽意思!算舊賬?”
驟然一聲女聲尖銳,從上方傳來。
楚筝後知後覺,認出是南煙的聲音。
“不可能,你要是懷疑就自己去查,我和他幹幹淨淨的,不過就是幾個電話,一聲問候,都是稀松平常的互動!我問心無愧!!”
“反倒是你,你這麽懷疑我,你就完全的幹淨嗎?”
“呵,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什麽意思?”
南煙哂笑,楚筝聽得清清楚楚。
可和她說話的楚聞舟的聲音,則完全的淹沒在女聲下。
楚筝走到大客廳,擡頭能隐隐約約看到點兒三樓的情況。
正如她想的,南煙站在開放的走廊扶手邊上,面對着卧室門說話,她從門內隐約看到輪椅的扶手,還有一雙腿。
南煙這是……和楚聞舟吵架了?
正覺得有機可趁,欣喜不過一瞬,南煙說的話可就不那麽美妙了。
“那就說開點,你和許君雅還有聯絡吧?別以為我不知道!”
“怎麽知道的,不勞你費心,我自己有自己的法子,你猜測我,你怎麽不把你和她的關系說清楚說幹淨,哪怕一句,結婚以來,你辯解過嗎?”
楚筝心咯噔一下!
“不說話,你又不說話了!!”
“好好好!是我有病,我無理取鬧,我走!”
“要是心裏還揣着別人,大不了回國我們就離婚,離了你,我不信我找不到更好的,你以為誰稀罕你!”
“離了,正好你稱心如意,去找你前女友一起再續前緣!!”
“嗚嗚——”
南煙情緒不能自已,轉頭往下順着樓梯小跑下來,楚筝不由自主整個人都緊張。
許君雅,怎麽又提到許君雅了??
南煙口中說的,不會是她上次瞎編的那些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楚筝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楚筝?”
一聲呼喚,不知何時,南煙已經從樓上下來了。
向來美麗的女人此刻雙眼通紅,上齒咬着下唇,顯見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筝笑容勉強:“南姐姐,你們……”
“你來了,對對,你來了,正好,他一點不承認和許君雅的事,還懷疑我,嗚嗚嗚——你來的太及時了,走,跟我上去直接和他對峙,看他還狡辯!!”
南煙一見楚筝,就像是見了救命稻草一樣。
楚筝:“!!!”
南煙正是情緒激動,過來要拉楚筝上樓去見楚聞舟,力氣大得楚筝一時掙不開,額頭都出汗了。
“南姐姐你、你冷靜下。”
“我也不是特別清楚的,你冷靜下。”
“你上次不是給我說的那些嗎?上去就重複給他聽就是了,什麽愛心早餐,游艇慶生,買首飾啊,他給許君雅做的那些,可從沒有對我那麽好過……”
楚筝焦急:“南姐姐!”
這一聲喊出來,楚筝急中生智,一把拽住南煙。
“你上去了有什麽用呢,你們現在都在氣頭上,我跟你上去,不是把事情鬧得更大嗎?”
南煙蠻不講理,邊哭邊說:“我不怕,我已經準備好離婚了,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大街上課都是,誰離開誰不能過了一樣!!”
“!!!”楚筝一把抱住南煙的腰,“南姐姐,你千萬冷靜一下啊。”
“我冷靜不了!”
楚筝:“可我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不然……不然……”
楚筝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下一刻咬牙,豁出去了道:“不然我上去了,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啊!你先冷靜下和我說,要是真的是小叔叔不對的話,我當然力挺你,随時可以和他對峙!”
楚筝信誓旦旦的模樣,讓激動的南煙停下了步伐。
女人可憐極了,委屈巴巴問她:“真的?”
“真的!”
楚筝說完,背上出了滿背的虛汗。
“那、那——”南煙踟蹰了。
楚筝大義凜然:“我們出去逛下街吧,南姐姐你心情不好,我們出去走走,邊走邊說。”
可千萬不能再讓南煙留着屋子裏了。
要是知道她說過什麽,楚聞舟那瘟神不把她拆了才怪!
“我沒心情。”
南煙哭唧唧,好不可憐。
“沒事,走着走着心情就好了。”
“上次你不是說想知道再前頭的那位嗎,小叔叔要是不對,我就都給你說,挺你!”
“南姐姐你看你哭這麽久,眼睛都腫了,你這麽漂亮,別再哭了。”
“我看着心疼!”
楚筝連拉帶拽,連哄帶騙,把南煙往屋子外拖。
“嗚嗚嗚嗚——”
“南姐姐,擦擦淚。”
“嗚,你一個親戚都知道對我好,他怎麽就那麽混賬呢?!”
“南姐姐,這邊走,這邊走。”
好不容易,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楚筝把南煙拽出去了。
南煙的生活助理小圓擔心她,也一路跟着,楚筝給小助理使眼色,小助理倒是很懂,幫着楚筝哄南煙,給哄上車了。
一上車,等南煙情緒稍稍平靜下來,手機就響了。
楚筝瞥了一下,名字顯示是“老公”,是楚聞舟。
楚筝皮繃緊了。
南煙直接給挂了。
楚筝松了口氣。
對方又锲而不舍的打過來。
楚筝的神經又崩起來。
周而複始,楚筝完全麻木了,南煙到底是接了起來。
“幹嘛!”
奶兇奶兇的。
對面說話聲音小,楚筝耳朵邊都是南煙的哭聲,聽不到楚聞舟具體說了什麽。
而南煙顯然一下子就激動了。
“想走想留還聽你的?楚聞舟我給你說,人生自由權我是有的!!”
楚筝心裏暗暗松口氣,到底不是第一句就提許君雅。
南煙:“不回來就不回來!”
“哼,我今天就住楚筝家,你能怎麽樣?我給你說,你求我我也不會回來了!”
楚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