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戲精夫妻 - 第 39 章 三回定親,人品倒是沒什麽瑕疵,就是壽命一個比一個短

瞬,店鋪剛剛開業,他暫時還沒想到這麽多。他側頭看了眼張向陽,似乎是在等對方拿主意。

張向陽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外國人曾經要花一萬塊錢買他媳婦的方子。

既然外國人都能看到這個商機,說明向外擴展的路子也是可以的,他點了點頭,“如果有外國人要批發的話,可不能便宜。”

“那定多少錢合适?”彭家木又問。

張向陽是知道廣交會的行情的,立刻道,“出口的話,是要交稅的,價格提高一倍才成。”

彭家木點頭答應,突然大笑,“沒想到我彭家木還有一天能掙外國人的錢。真是太痛快了。”

到了食堂,三人點了一桌子菜。

彭家要想到那鄭鐵,朝馬大順擠擠眼,“大順,你一定沒想到陽子去了趟汕頭居然把房管局的人給忽悠過來給他打工了。”

馬大順驚訝地看着張向陽,蹲着酒杯呆呆地問,“真的假的?”

張向陽吃着菜不好說話,沖對方點了點頭。

馬大順拍着桌子,“陽子,還是你厲害。你說我咋就沒有你這本事呢。我把招工啓示貼得滿街道都是,來招聘的都是些生瓜蛋子。半點手藝沒有不說,天天在那唠嗑。我一氣之下,開了三十個人。”

這還是馬大順頭一次開人,以前就是好聲好氣地讓大家夥好好工作。當着他的面答應得好好的,轉頭照樣磨洋工。

被吳主任上回說教一通之後,馬大順自我反思,一改往日的溫和,變得威嚴狠辣,說開人就開。半點不講情面。

那些磨洋工的人賴在廠裏不肯走,馬大順硬是把人給攆走了。後來見硬賴不行,又發動群衆攻勢,托關系說情,可惜這次,馬大順誰的面子也沒給。

如果說多了,他就冷冷地看着對方,“你是不是也不想幹了?”

對方瞬間卡殼了,灰溜溜地走了。從那之後,他廠長的威信再也沒人敢挑戰。廠子也越來越正規。

但是可能因為他把人給辭了,導致招工不是那麽順利。普通工人倒是沒問題,但是真正的管理人才卻是不容易招到。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被辭。

張向陽拍拍他的肩膀,給他打氣,“你也別氣餒,最近幾個城市管控嚴格,外來人口暫時進不來。等以後開放了,不需要介紹信了,招工一定會容易的。”

無論哪個年代最缺的就是人才。無論是技術人才還是管理人才都是稀缺資源。

那些有本事的人現在都守着國家的金飯碗鐵飯碗不肯出來呢。等以後就未必了。

馬大順跟他碰了下杯子,“你說的是,慢慢來。”

彭家木朝張向陽好奇地道,“陽子,你跟我說說呗,你是怎麽把那鄭鐵給忽悠過來的?”

那鄭鐵以後就是他手底下的人,他得多多了解底下人的情況。

馬大順也興致勃勃地看着張向陽。

在兩人火辣辣的目光下,張向陽便把事情說了一遍。

馬大順蹙着眉頭,“這人的人品不咋地啊。陽子,你招這樣的人進來,會不會被對方坑啊?”

彭家木也同意馬大順的話,附和道,“是啊,陽子,這人可不咋地。”

張向陽看着兩人不認同的樣子,低低一笑,說起來這兩人本質上還是敦厚老實的。

在他們的認知裏就是工作了,你就要把一切都奉獻給工作。不能打着工作的幌子替自己謀福利。

說到底他們沒見過多少壞人。乍然間聽到鄭鐵居然有這樣小心思,一時間竟接受不了。

張向陽看着馬大順道,“以前你不也是在上班的時候收銀元嗎?”

馬大順急了,“那哪能一樣啊。我收銀元跟我幹的工作又沒有沖突。他給國家辦事,卻收私人的錢,這像話嘛。”

張向陽攤了攤手,無奈地道,“可以後的風氣就是這樣的。”

別說現在只是小小的公職人員,以後就連老師這樣崇高的職業都會私下裏給孩子補課賺錢。

他們的做法雖是錯的,可你管得了嘛。

張向陽話峰一轉,朝兩人笑着道,“不過你們是對的。這鄭鐵野心大,肯定不會給我打一輩子工,所以等以後活動方便了,咱們自己再提拔合适的人才吧。”

鄭鐵心心念念就是擁有自己一家店面,只要給他打工一年就能賺上來。所以張向陽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廠子能留得住他。所以也不怕鄭鐵會搞什麽大動作。

馬大順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長久在這邊就成。

彭家木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你給他開那麽多錢,居然還留不住他?”

張向陽倒了一杯酒,輕輕抿了抿,“他野心大,又是個能幹能闖的。你也沒必要太過糾結他,就當以後給自己攢點人脈吧。從現在來看,他只有點小壞,但還不至于壞到芯子裏。”

馬大順突然道,“陽子這話沒錯。寧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

彭家木想了想,“成吧。我聽你們的。”

一轉眼,就到八月底,新廠這邊已經徹底忙活完了。張向陽就回了北京。臨走的時候,他還特地給自己買了兩件奢侈品的衣服。當然也少不了替他媳婦買了些漂亮優雅的布拉吉。

可惜的是何方芝根本接受不了這樣的衣服,“你看這腳踝都露出來了,還有胳膊也是。我穿不出去,我不要。”

張向陽打量着媳婦,這年代的布拉吉是長款的,到小肚這邊,并不是很短的款式。但是因為是夏天,所以是短袖。

可即使這樣保守的樣式,何方芝穿上也有別樣的風情。

這身暖黃色帶格子的布拉吉像是把她所有的優點都突出了似的。暖黃的色調顯得她的脖子特別修長白皙。湖藍色的細腰帶勒出她纖細的腰身,不贏一握,顯得楚楚可憐。裙子的下擺是百褶樣式,走起路來的時候,婀娜多姿,步步輕盈,顯得綽約多姿。再配上她那清秀可人的長相,把江南水鄉的明媚嬌柔全都體現出來了,就像栀子花一樣清純。

張向陽呆呆地看着她,喉頭上下滾動,上前緊緊擁着她,“媳婦,我覺得你穿着挺好看的。”

何方芝愛美,可她性子內斂,不喜歡太過招搖,“可是外面人都穿是灰撲撲的,我卻穿成這樣,不是異類嗎?”

她穿成這樣出去,回頭率百分百,就像孔雀開屏一樣,她可不想讓人圍觀。

張向陽這才恍然想起,他不舍地望着她,“那就穿在家裏,給我們看。媳婦,你穿成這樣太美了。”

何方芝擡了擡自己的腳踝和胳膊,“可這怎麽辦?我不習慣。”

張向陽想了想,竟讓他想到了好法子,“下面你只要穿上夏天的襪子就成,至于胳膊,你就套件白色的襯衫吧。”

說完,他立刻翻箱倒櫃找衣服,何方芝見他這麽心心念念要她穿,想到這衣服是他從深圳買回來的,到底不忍心指了他的好意。

按照他說的加上襯衫和襪子之後,她身上柔美的一面倒是少了一點,顯得有點嬌小,一點也不像三個孩子的媽。

“挺好,就這樣穿。”

三個孩子看到媽媽這身打扮,都愣住了。

紅葉激動地撲過來,“媽媽,你是不是仙女啊?”

紅心摸着媽媽身上的裙子,癟着小嘴,“這衣服好好看。”

紅瑾現在人小,還不懂美醜的概念,只是兩個姐姐都往媽媽懷裏鑽,她也不甘示弱,往她面前擠。

張向陽把兩個孩子叫過來,“好了,媽媽有的,你們也有。”

兩個孩子立刻被爸爸吸引,“我們的裙子呢?”

張向陽從自己帶來的包裏掏出裙子,雖然這些不是奢侈品牌,但質量也是不錯的。

各種顏色的裙子,看得兩個孩子眼花缭亂。

小孩子都喜歡這種鮮豔的顏色,可何方芝瞅着那豔麗的顏色覺得辣眼睛,就像青樓裏的那些女人穿的。

她到底是沒忍住,“這衣服?”

紅葉捧着衣服,興奮地大叫,“這衣服好好看,爸爸太好了。”

紅心也是同樣的情況,小臉漲得通紅,一個勁兒地點頭,“嗯嗯!”

說話的時候,兩個孩子眼睛都沒離開過這衣服,不知道的還以為那衣服是她們的爸爸呢。

張向陽頗有幾分無語,何方芝到嘴的話就這麽咽了回去,罷了,只要孩子們高興就成,再說這年代也沒有老鸨,哪來的青樓姑娘。

兩個孩子捧着衣服一溜煙跑回自己房間,火急火燎就穿上了。

紅葉動作快,套好衣服後,立刻過來顯擺,“爸爸,媽媽,你們看,我穿的好看嗎?”

她急着表現,原本的衣服沒脫,就這麽套上去,後背的拉鏈沒拉,紅色的裙子裏面套着藍色的襯衫,要說奇葩就有多奇葩。

何方芝捂着眼,揮了揮手,“你快點把裏面的衣服給脫了。”

紅葉低頭,見衣服被她套得歪歪扭扭的,臉一紅,吐了吐舌頭,立刻往屋裏沖。

這一沖不得了,迎面撞上正往外跑的紅心,兩人直接摔了個大馬趴。

何方芝立刻走過來攙扶兩人,“哎呀,你看看你們。都說了要穩重,咋還這麽着急忙慌的?那衣服就是買給你們的,你瞅瞅咱家還有誰能穿你們的衣服?又沒人跟你們搶,着什麽急?”

紅葉捂着肚子,紅心捂着鼻子,兩人相視一笑。

紅葉往屋裏走,紅心走到何方芝面前,沖她眨眨眼,“媽媽,我漂亮嗎?”

何方芝捏了捏她的臉,“漂亮,特別可愛。”

她穿着一件草綠色的連衣裙。下擺是蓬松款,上面墜着珍珠,配上她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像個小公主。

察覺到她的發型跟衣服不配,何方芝搬着凳子招呼她坐下,“過來,媽媽給你梳下頭發,這樣你就更美了。”

張向陽在旁邊給她指點,“我覺得你把頭發散下來會更好看。你要這樣……再這樣……”

等紅葉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就是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只在前面紮了個小啾啾,別了根發卡的妹妹,這樣的打扮十分清麗,确實是個小公主。

紅葉捂着嘴巴,眼睛瞪得老大,“哎呀,妹妹真好看。我也要。”

何方芝讓紅心起來,給紅葉換位置。

紅葉興奮地小臉通紅,“我也要跟妹妹一樣。”

何方芝很快給她梳了個同樣的發型,發卡也一樣,都是張向陽從深圳帶回來的。

兩人打扮好之後,手拉着手往外走,“爸爸,媽媽,我跟妹妹要去找蘭心姐姐和蘭英姐姐玩。”

等兩人出了院子,何方芝頭疼地撫了撫額,“這樣臭美,以後肯定會再問你要新衣服的。你呀,還說讓我不要慣着她們,你自己都沒原則了。”

張向陽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他轉了轉眼珠子,突然道,“也不是沒有好處。你看咱們紅葉和紅心走路多淑女呀,以前她們就像瘋丫頭,整天打打鬧鬧的。如果買幾樣漂亮衣服就能讓她們變了性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何方芝一細想好像真是這樣,“我看你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上的。”

張向陽摟着她往屋裏推,在她耳邊吹氣,“媳婦,我覺得你今天真美。”

何方芝拍到他作亂的手,嗔了他一眼,“這是大白天,你可不能亂來。”

張向陽望了眼天色,頭一回覺得這天過得可真慢。

何方芝側頭看他,“你就沒給自己買?”

張向陽沖她擠擠眼,意有所指地道,“媳婦,你是不是想看我換衣服啊?”

何方芝臉一紅,兩手齊上捏着他的腮幫子,“你胡說什麽呢?口無遮攔的。”

這樣一扯,竟把他弄成豬頭。何方芝噗嗤一聲樂了。

張向陽在她松手的那一刻把人壓到床上,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媳婦,我一定滿足你的心願。”

說完翻身下床,然後把自己買的衣服掏出來,火速換上。

他上身穿的是白色襯衫,下身穿牛仔褲,配上白球鞋,就像電影裏的白面小生一樣一樣的。

發覺媳婦看呆了,張向陽沖她眨眨眼,“媳婦,好看不?”

他面皮比較白,五官也很不錯,再加上身姿挺拔,竟比平時好看十倍。

何方芝老臉一紅,“是挺好看的。”

張向陽眼睛星光璀璨,湊過來,微微偏頭,唇壓上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加快腳步啦啦啦……

第 107 章

時光如白駒過隙, 一轉眼就到了1982年。剛過完年, 這最後一學期, 上面就分配好了實習單位。不出意味的話,以後他們也将在畢業後轉正。

這兩人在學校的成績都是不錯的,分配的單位也是數一數二的。何方芝被分配到了京都中藥院當實習生。而張向陽也分配到了京都廣播電視藝術團實習。

照何方芝自己的意思來說,她身握家裏的經濟大權, 孩子也有專人照顧, 所以她把所有的熱情都投入到工作上。

因為什麽都不懂, 她基本上都是聽領導安排的, 認認真真工作。

相比她的平淡,張向陽終于迎來了新的機會。

自從1980年9月, □□中央下發《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産責任制的幾個問題》, 肯定了包産到戶的社會主義性質。

農村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在全國範圍內全面推廣。

上面因為要推廣這個政策, 所以電視臺最近的重心都在跟進這些地方, 他們還成立了《包産到戶》這個電視節目。

張向陽的本職是演員,但現在沒戲可演,他長得又俊, 所以領導暫時讓他充當戶外主持人。

他這個主持人負責的是播報的工作,所以也不像後世那樣需要口齒伶俐以及多才多藝。

他經常往外跑, 一次都要好幾個月,風吹日曬,皮膚都糙了。

要不是有自家的化妝品保養,恐怕以後他只能演些東北大老爺了。

這天剛從外面回來,張向陽趕着回去摟老婆, 就聽他們節目組的許導演從會議室裏出來,把他喊住,“咱們又來任務了,你去幫我把人都叫回來吧。”

張向陽郁悶,只恨自己不該晚走。他原本是想在廁所收拾幹淨,回家就摟老婆的。

誰成想,就晚這麽一點點,他連媳婦的面都見不着了。

只是心裏雖然郁悶,張向陽卻不好當着許導演的面抱怨,畢竟誰也不想這麽拼的。他看着導演疲憊的臉色,試探着問,“導演,為啥這麽急啊?連喘口氣的功夫都不給。”

許導演比他還郁悶呢,他把帽子一摘,那十天半月沒洗的頭發油膩膩的,癢得不得了,他煩躁地抓了抓,“還能因為啥,別人的工作推到我頭上了呗。”

別人?張向陽暗自納悶,只是還沒等他想出這人是誰就聽許導演瞪了他一眼,“還不快去。時間緊急,咱們剛拍的還沒剪,快點去拍,回來後,一起剪。要不然等到了夏天,人家哪還有空接受你的采訪。”

再過兩個月就是夏收了,從上至下都忙活得要命,如果他們挑這個時間采訪,少不得要麻煩別人,受人家眼刀子。

許導演是個有才華的,也有恃才傲物的倔脾氣,讓他去低聲下氣求別人,他死都不肯。

張向陽見逃不過,只能認命地出去喊人。

他剛走了沒兩步,就聽許導演把他喊住,“哎…對了…小張啊,你老家是不是臨北省懷江縣的?”

張向陽轉過身,詫異地看着他,“是啊。怎麽了?”

許導演雙掌相擊,臉上終于露出了點笑模樣,“那我們就采訪你老家吧。”

有了熟人,到時候就能有人好好招待了。

一想到上一回,他們去的地方,許導演就心寒得不行。這些還在貧困線掙紮的村民們根本不願意收留他們這些人。

他們每次下鄉采訪,報銷的費用少得可憐,所以花錢也都是花在刀刃上。

可最後為了讓村民們飯菜,他們只能自己掏錢。但是柴禾啥的,因為不夠,所以他們只能半個月洗一回澡。

要說這些村民們為啥不稀罕他們這些人,是因為那個地方十裏八鄉也沒一個人家有電視的,所以根本沒把他們當名人看過。

張向陽反應過來後,也不覺得疲憊了,朝許導演笑得很燦爛,“好啊。我待會兒就給我爹娘打電話。”

許導演見他居然這麽高興,心裏也跟着樂呵,“小張,還是你的覺悟高啊。我沒看錯你。”

張向陽嘴角抽了抽,頓時明白許導演話裏的意思。

不過對于許導演的小心思,張向陽也沒放在心上,畢竟他們生産隊跟上一次去的那個土山坳裏的村落不一樣。

他們生産隊有錢着呢,也大方着呢。

等他們坐着卡車到達懷江縣的時候,張向陽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小張,你是想家了吧?”負責拍攝的小王拍着肩膀揶揄道。

張向陽朝他笑,“是啊。”

小王看了眼坐在駕駛室裏的許導演,突然湊招呼大家湊過來,“你知道我們為啥接了這份采訪嗎?”

工作組的人全都湊過來,作洗耳恭聽狀。

張向陽也不例外,湊了過去。

見大家夥全都想聽,小王神神秘秘地道,“我聽我姑父說因為劉導家裏有事,所以他的工作就推到咱們許導身上了。”

張向陽怔了怔,回想了下小王口中的劉導,應該是劉國藝,這人是在圈子裏屬于大佬級人物。

拍的片子非常好,像國家要拍的重大影片都是由他執導的。比如說前年上面要拍的那個人物傳記電影,就是由他操刀的。好評無數。

不僅底下的人民群衆反響熱烈,就連他們這些圈內人都驚豔。他拍的電影不僅僅是畫面精美,而且故事也很有感染力,演員的出色表演也能打動人心。

當時他帶他媳婦去電視院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他媳婦那樣對萬事都毫不在意的一個人哭得稀裏嘩啦,當時還拽着他的袖子說,“如果你将來成立電影公司,把這人請過去,那絕對是穩賺不賠。”

張向陽當時就記在心裏,也曾想過調到劉導手下學習。可惜的是他一個實習生,沒有那麽多的權力,更沒有這個機會。

豈今為止,他連劉國藝的面都沒見過,更不用說跟對方學習了。

乍然間聽說他家中有事,張向陽關切地問,“他家裏怎麽了?”

小王努嘴,“還能有啥,他那個寶貝孫子出事了呗。”

劉國藝當初也曾被勞動改造過,他的兒子兒媳都跟着一起去了。兩人也非常孝順,主動幫劉國藝做上面分下來的活。

只可惜這兩人命不好,還沒等平反,就因為生了場重病,雙雙離世,只留下一個兒子。

劉國藝拿孫子當寶貝一樣疼。

原本他想退休在家照顧孫子,可大領導幾次三翻上門請求他回來坐震,他只好答應回來。

前年拍了一部片子,去年音信全無,今年就接檔這個大型節目。

這個節目其實基本上都是許導拍的,但是劉導挂了名,總不能一直不拍。所以上面就給他挑了個比較好的地方。

可誰成,還沒拍呢,他家那孫子又出事了。

張向陽擰緊眉頭,“他孫子能出啥事?”

六歲大的孩子應該是在幼兒園吧。該不會是跟別的小朋友起了沖突吧?

小王哼了一聲,“我看那孩子不是啥好東西。成天惹是生非,都被劉導慣成什麽樣了。偏偏劉導還寵得不行。”

旁邊一人道,“小王,你該不會是還記恨上回人家在走廊搶你東西吧。”

小王臉一紅,梗着脖子道,“我就記恨又怎麽樣?難不成你覺得他做的對嗎?”

這事當時看到的人不少。張向陽也在場。他們幾個站在走廊裏說話。

那小孩子因為不耐煩跟爺爺待在會議室裏,所以就溜出來玩。看到他們大人在說話,又看到小王手裏拿的東西很有趣,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順手給搶走了。

小王當時吓得魂都飛了。那可是剛剛拍好的膠卷。如果對方給扯開,那可就毀了。

他吓得去搶,也招呼同事幫他。可那孩子見他們追在他身後很有趣,竟越跑越遠,最後還跳到一棵樹上去了。

無論他們怎麽說好話,那個孩子就是不肯把膠卷還給他們。

最後還是他靈機一動,學猴子抛東西,讓那孩子把東西扔下來。

那孩子扔倒是扔了,可惜他扔得不是地兒,直接給扔到茅坑裏去了。幸好那時候茅坑剛被打掃過,裏面沒有多少積水。除了最外面的廢了一點,大部分是能用的。

只是因為這事兒,他被領導狠狠訓了一通。

以前覺得孩子可愛,可自打見過那熊孩子,他再也不覺得孩子可愛了,一個個都是小惡魔。

“算了,咱們別說這事了,劉導就只有這一個孫子,願意寵他是劉導的事情,咱們在背地裏說人家的事非要是傳到他耳朵就不好了。”

是人都記仇,劉導也不例外,自然不願意自己的心肝寶貝被人說閑話。

小王見大家都對劉導這麽怕,栖笑了一下,就扭頭看外面的風景了。

卡車很快就到了東方生産隊,哦,不!自從懷江縣也開發改革開放之後,他們恢複了原來的名字,叫銀杏村。據說以前這邊到處都是白果樹。

每到秋季,滿地金黃的銀杏葉迎風飛舞,風景絢爛多彩,用一句滿城盡帶黃金甲來形容最為貼切不過。

可惜現在除了偶爾有幾棵,已經再也沒有滿地金黃的那種奪目耀眼的感覺了。

卡車駛進村口的時候,他爹娘和鄉親們迎了上來。

自打拍這個節目,他們工作組還從來沒有受過這麽熱情的招待過。

大家夥全都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小王嘴快地道,“乖乖,原來還是有人好辦事啊。”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張向陽把許導演介紹給他爹,“這是我領導,您就叫一聲許導吧。”

張大隊長在嘴裏砸吧了兩下他的名字,然後朝許導演恭維地道,“許導,你這名字真特別。”

許導演嘴角抽了抽,其實他很想告訴對方,他的名字叫許衛軍,不叫許導。

第 108 章

許導演畢竟是成年人, 不好讓人家下不來臺, 張向陽忙解釋, “爹,我們領導不叫許導,他姓許,工作是導演, 所以我們尊稱他為許導。”

張大隊長尴尬了一瞬, 拍拍自己的手背, “看我, 居然鬧笑話了。”

許導演對這人還挺有好感,“不會, 不會。”

張大隊長拉着他往村裏走, “我接到電話就幫你們安排好了, 住在咱們村民家裏, 可以嗎?”

經歷過最差的條件,許導演自然不會挑,“行啊。”

除了許導演和攝影小王住在老王家, 其他人都是住在張大隊長家附近的。這樣工作的時候,也不至于滿村子跑。

自從去年秋天, 銀杏村實行“包産到戶”政策,小日子那是過得越來越紅火。

別人家就不說了,就說張家。大兒子和大兒媳婦自從去了廣東打工,回來的第一年就掙了幾千塊錢。

可把大家夥給心動的,過年回去的時候, 帶着好幾個人一起走。

深圳那邊的招工越來越越難,領導就讓他們這些外地人趁着過年的時候帶些老鄉過來。

張大隊長見大家夥都想賺錢自然也不吝啬開介紹信。

這兩年過去,去廣東那邊打工的人越來越多。回家過年的時候,還會買些稀罕貨,比如說電視啥的。

張家的那個黑白電視倒也能歇息一陣了。

許導演跟着張大隊長進家門,看他們居然在院子裏滿了四桌飯菜,有點懵。

雖然他一開始的打算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才把拍攝地點選在這裏,可也只是想讓自己每周能有洗澡水,旁的是不奢求的。

可誰成想,他們一來,人家就給他們整這麽豐盛的飯菜。

“村長,這也太熱情了吧?”許導演反應過來之後就有點招架不住,但他更擔心被別人知道影響不好。畢竟讓人請吃飯,這可是違紀的。

張大隊長把他按到上座,“你放心,這飯菜是我掏錢的。我聽說小三子說你們要拍我們村,可把我給激動的。只要我們村能上電視,你就是想吃牛肉,我都能給您弄來。”

現在的牛還是耕地的一大好手,所以牛肉還是很難得的。

許導演坐下,“那只此一次。”心裏暗暗決定要拍得好一些。

其他人望着這桌上十六個碗,八個素菜,八個葷菜,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這兩年,相比鄉下的蒸蒸日上,北京就沒多大變化了。

他們這些人照樣得要用糧票買糧,工資照樣沒漲。

想要吃到這麽好的菜,那得去黑市買那些貴死人的肉才行。

“快吃吧,待會兒該涼了。”張大隊長見其他人都愣着,忙招呼他們坐下。

張向陽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朝他爹豎了個大拇指,“爹,您可真給我漲臉。”

就沖這一回,他在工作組的人緣只會更好。

張大隊長瞪了他一眼,胡子都顫動起來了,“你以為我是你啊。做事那麽沒分寸。”

說完,也不理會小兒子,坐到許導演旁邊招呼他吃飯。

許導演吃着挺好,順便還打聽他們家日子過得這麽紅火的訣竅,“你們村是因為包産到戶才過得這麽好的嗎?”

許導演從進村就注意到這個生産隊有十來戶都是新蓋的大瓦房,張家也是其中之一。

“當然了”張大隊長從嘴裏吐出一個雞骨頭,“要不是因為包産到戶,我們能養這麽多雞鴨嘛。”

許導演便問起他們演雞鴨的情況,張大隊長也是滔滔不絕,“因為不割資本主義尾巴了,我們也敢養雞了。田都是自己的,我們想種啥就種啥。別說屋前屋後了,就是田埂上也種滿了東西。那些懶得饞得再也不用擔心他們拖後腿了。我們自己種自己吃,這小日子不要太美。”

許導演聽了若有所思。以前要是有人說這麽自私的話,估計肯定要被批|鬥的。可現在呢?人家說得是正理啊。

張大隊長繼續講,“我是當大隊長的,以前幾個村子都歸我管。我讓那些生産隊長安排底下的隊員幹活,每個人都推三阻四的,屁大點事就請假,幹活都是磨洋工。現在呢?不一樣了。自己家的地自己種,你不幹,你就沒得吃。所以說啊,還是現在這個政策好啊。你們咱們村,哪個不精神抖擻的,以前三天才能幹完的活,現在一天就搞定了。甚至是摸黑幹。”

其他人邊吃邊聽他講話。

小王坐在張向陽旁邊,沖他擠擠眼,“沒想到你爹還挺能講的哈。瞧他講得多好啊。比以前那些人幹巴巴說些誇獎的話好多了。”

之前的幾期,那些村長講的話,翻來覆去都是報紙上說的話,一點也不樸實,要多假就有多假。

張向陽笑笑,招呼其他人吃飯,“大家別忘了吃菜,這麽多菜,不吃完就浪費了。”

現在是五月份,天氣已經熱起來了,飯菜根本就不能放到第二天。

張大隊長聽到小兒子這話,也住了嘴,招呼許導演吃菜,還給他倒了酒,“這是我家過年時才喝的酒,我敬您一杯。我家小三子在你手底下,肯定給你添了不麻煩,請許導以後多擔待他一些。我先幹為敬。”

說着蹲起白瓷酒杯站起來一仰脖子喝了。

許導演見他這麽爽快也忙站起來把手裏的酒喝了,然後拉着他坐下,拍着他的手背道,“村長,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我還要謝謝你們家培養出張向陽這麽好的同志呢。一點也不怕吃苦。恭敬有禮,人也謙虛,脾氣也好。老兄,說實話,我家那兩個兒子要是能有張向陽一半懂事就好了。”

張大隊長心裏挺美,嘴上卻要謙虛幾句,“照你這麽一誇,我都不認得這是我兒子了。”

許導演擺了擺手,“老兄,這是謙虛了。”

張大隊長笑笑,兩人又就張向陽的話題扯了一陣兒。

許導演都是誇的,雖然許導演恃才傲物,可吃着人家的酒菜,人家好聲好氣地招待你,你要是說人家兒子的壞話,你不是傻是什麽。

更何況張向陽還是京都電影學院出來的大學生,各科成線都很不錯,還有吳主任和張導演都對他贊不絕口,所以許聲學對張向陽還是很滿意的,也樂意當着張大隊長的面誇幾句。

兩人一個誇,一個謙虛,來回了好幾趟,許導演話峰一轉,開始問起他們家收入的問題,“你們家一年能掙多少錢啊?”

這年代的紅磚大瓦房可不便宜,他們家這三間大瓦房,恐怕得要幾千塊錢呢。

張大隊長臉頰酡紅,似乎有點醉了,歪着身子,朝他笑,“老弟,你猜猜看?”

許導演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手都有點抖了,思維也有點遲鈍,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道,“讓我猜猜看。”他伸出三根手指,“一年三百?”

一年三百,這個價格算是比較高的了。就他之前采訪的幾個村子,大多數都在一百多。好一點的也才不到兩百。

但考慮到他們這個村有許多大瓦房,所以他直接給漲了價。

張大隊長無力地擺了擺手,暈暈乎乎地搖腦袋,“太少!太少!”

許導演調整了下坐姿,然後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拍了下桌子,發狠道,“那就五百!”

張大隊長笑了一下,打了個嗝,“太少!太少!”

連猜兩次,許導演都沒猜對,又聽他說太少,少就罷了,還加個太字,那就說明比五百多多了,他從兩眼一瞪,眉毛一挑,梗着脖子大聲道,“那就是五千!”

這一下子翻了十倍,倒是把其他人都唬了一跳!

咋可能呢。張向陽可是說了,他們這個村的人均分地,每人才一畝三分。

就算他們家有十口人好了,十三畝也都是良田,全種麥子,麥子畝産三百斤的話,一季才有三千九百斤,麥子的價格也才八分,那一季也就是三百一十二塊錢。一年兩季,那就是六百二十四塊錢。這還是總收入,要是去除種子和肥料的價格,估計連六百都沒有。

當然這只是種地的收入,如果加上副業的收入,那應該能翻倍。可也只有一千兩百塊而已。

其他人都覺得許導演這次又猜錯了,可張大隊長卻一拍桌子,“對了!這回對了!”

其他人大驚,紛紛看向張大隊長。

小王拍了下張向陽,“哎,陽子,你爹喝醉了!現在都開始說胡話了。”

一年掙五千,可不就是胡話嘛。別說鄉下人掙不到,就連他們這些城裏人,都沒有幾個能掙到的。

“咱爹說的是他們老兩口和我大哥一家掙的。”

一聽還有大哥大嫂,小王松了一口氣,随後又反應過來,“不對啊,加上你大哥大嫂也沒這麽多啊。”

當他沒種過地麽!小王怨念地看着張向陽。

還沒等張向陽解釋,許導演就拍着桌子,站起來了,他醉得東倒西歪,神智還有點不清醒,但那喜歡較勁的性子卻沒有半點影響,或者說更執拗了,他雙眼瞪直,“老兄,你這人不誠實。不誠實!”他還伸出手指在張大隊長面前左右擺了擺。

張大隊長看着那手指都有點暈了,胡亂揮開,也瞪他,“你說!我哪裏不誠實了!你今天要是不說出來,我不讓你睡。”

許導演嘿嘿笑着,往後退了兩步,眼見着快要倒了,張向陽忙把人扶住。

許導演倒在張向陽懷裏,然後掙紮着又站起來,迷糊間看到張向陽,他拍着對方的胳膊,指着張大隊長道,“你瞧瞧,你爹居然說大話。你可不能跟你爹學。這個很不好!很不好!”

張向陽尴尬地把人扶起來,“我爹沒說胡話。我大哥大嫂在廣東打工呢。我大哥是司機,一個月工資有一百塊。”

其他人都紛紛擡頭看他,呆滞了。

張向陽又補充道,“我大嫂當會計,一個月也有一百五。”

這麽一算,好像這兩口子加起來,一年就能有三千塊了。

“咦,那五千塊錢還真不是吹得呀。”小王咕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