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茗微怔, 為自己對他不好的揣測感到抱歉。
雖然S級為綠洲所警惕着，但生性仍是善良純潔的。
“等很久了吧。”林茗笑笑，将帽子戴正。
旁邊便是鏡子, 她照了下，跟給他的帽子近似, 款式不同也有情侶款的錯覺。
裴路行垂眼盯她, “你戴着好看。”
他倒不像頭一回接觸人類世界, 挺有一派怡然自得的氣勢, 熟練自然。
林茗應道好, 準備拎帽子去結賬。裴路行卻攔着她, 不讓她付款。
“……怎麽了？”林茗剛摸出面額較大的錢。
裴路行的藍發收在帽檐下，光線昏暗時并不明顯，一到燈光明亮處便無所遁形，深藍得紮眼。
把便利店當超市逛的還有一對情侶，女生頗感興趣地瞧過來, “哇, 你男朋友好高！”
林茗笑着應：“營養比較好。”
男生則說：“這染的什麽顏色？霧霾藍？我也想染個類似的。”
不等林茗回道, 女生嘟囔道：“你染個球球！人家藍發好看是人家帥，你跟風只會醜！”
“……”
“不過你在我心裏最帥。別逞那個能。”女生小聲念。
“好吧好吧。”男生藏着心花怒放。
那對情侶又聊了幾句，便跟他們說再見, 離開了。
裴路行全程沒吭聲，林茗便誇他：“還好你沒說話，我真怕你惹人注意。”
他拎過林茗手中的帽子，說：“我幫你付錢。”
責任感也學會了。還是為了面子？
林茗邊說不用, 邊要拿回那頂帽子, 裴路行攤開掌心, 漸漸化出一張錢幣。
“別。”林茗忙按住他的手, 無奈又肉疼，“你可別亂使能力。再說我們現在的錢都是廉價可回收的材料，你身體的組成可金貴多了，每一根頭發都珍貴稀有。”
哪個S級不是綠洲用錢喂出來的，每年投入數千億資金培養出艙。他身上都是滿滿的經費啊。
林茗堅決自己來付，警告他道：“裴，趕緊變回去。”
不過她，低估了裴路行的速度。
電光石火間，他已經搶先把錢放到收款機。
林茗細眉擰住，“……”
一千萬就這麽沒了。
出來後，裴路行替她戴上小帽，竟然還反問她：“為什麽不高興？”
林茗頭一回笑容苦澀。
唉，不懂事的S級，跟個揮霍的敗家子似的。
“下回別這樣。”林茗溫和道，“你可比錢值錢多了。”
裴路行嗯了聲，看上去仍舊不以為意。
林茗拿他沒轍。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她不敢再帶他去任何能消費的地方。
于是兩人一直在街邊晃蕩，周遭燈火通明，街燈高聳得像是直入夜空。
林茗牽着他的手，想起跟老師的對話，問道：“阿裴，如果給你一個機會，可以嘗試新的運行方式，你願意麽？”
緊接着正要繼續說那不同的運行。
裴路行：“願意。”
林茗一怔，“我都還沒說運行方式呢。”
裴路行聲線平穩而淡定，“只要是你說的，我都能做到。”
陷入了一點失神，林茗輕輕地笑，“是嘛，如果我是壞人呢？”
“我要是無惡不作的壞蛋，你落到我手裏豈不是助纣為虐？”
林茗抛出一個關于人性的問題。
她想過S級無數種如何回答的可能。
終于擺到裴路行面前時，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回答“是”或者“否”，她都能接受。
裴路行扣她的腕骨，垂下眸來看她，林茗以為他沒聽清楚，正要說第二遍，他回道：“就算你跟全世界作對，我照樣站你這邊。”
這回答令她猝不及防。
如果S級沒有道德底線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林茗唇瓣微動，終究是說不出什麽，只好道：“那幸好我不是壞人。”
裴路行勾唇笑了，流露出“不是壞蛋就太可惜了”的意味。
不一會兒，林茗收到湯廷的消息。
他意簡言赅地催：【有急事！快過來！】
湯廷懶散慣了，少有這麽急的時候。
林茗看消息的時候，裴路行也在瞥，“這人總麻煩你。”
“不是的。”林茗明白肯定有要緊事，擡眸望向他，“只能帶你一起回學校了，你到時候別出聲。”
裴路行卻好像思考到別的地方去，神色耐人尋味。
林茗顧不上研究他，迅速帶他回學校。
臨近公寓寝室的樹蔭下，林茗讓裴路行等在一旁，小跑到湯廷站的那棵樹。
由于角度問題，湯廷并未發現不遠處的第三人。
“你總算來了。”湯廷拉上她，這就要帶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等、等……”林茗不解道，“到底什麽事呀，你急成這個樣子？”
湯廷表情凝重，勉強停下腳步，盯着她說：“他們要聯名向學校申請把你開除！”
林茗怔愣。
湯廷提起來就火大，“而且我聽說校長已經快被說動了！”
“為什麽……”她下意識地呢喃，但很快，自己就明白過來。
她做的太多事，讓大家容不下她了。上課出風頭，拒絕各種表白，有老師保障，沒畢業就進了綠洲等等。
過去林茗沒放在心上，或者說，認為大家終究是同學，不會背地裏使絆子。
最近這段時間她一直只顧跟李海在綠洲搞項目，沒再注意過學校的風評。
林茗繼而沉默，凝眸沉思。
湯廷接着她沒說完的話茬：“就是你太優秀了呗，他們看你不爽，說你不配成為母校的一份子，他們寧願承認季杭是學校的代表，也不願意承認你将來也會成為季杭那樣的人物。”
說到這他停了停，改口道：“不，你将來肯定比季杭更出色。”
林茗：“你剛才想帶我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湯廷很替她擔心，“去找李海啊，現在只有他能保你了。”
固然，學校一直很看重兩位特級教授，從季杭能讓湯廷延畢就可以看出，但是……
林茗停着沒動，嘆氣道：“總共有多少個人聯名？”
湯廷不吭聲。
林茗唇角扯了下，“你說吧，我承受得住。”
湯廷伸出三根手指，林茗：“三百還是三千人……”
他說：“三萬。”
林茗肩膀顫了顫，倒是不知該說什麽了。
她苦澀地想，他們同一級的都未必有一萬人。
這三萬人，幾乎占了學生人頭的過半，難怪校長會被說動。
當引起衆憤，難以平息怒火的時候，選擇犧牲一人換取大部分人的風平浪靜，是最好的。
所以林茗沒有動，說：“找老師也沒用了。他越要保我，越會引發更多的意見，沒準到時候聯名的人數會增加到四萬，五萬。”
湯廷靜了兩秒，怒道：“那就只能等死嗎？！讓他們把白的說成黑的，逼學校把你開除？？”
哪有這個道理？哪有這麽不公平的！
林茗樂觀道：“沒事，往好處想。我都進綠洲了，下半輩子不愁，只要綠洲看重我的實力而不是學歷——”
沒說完，湯廷打斷：“如果你沒有名校光環，綠洲還會看重你嗎？”
“等會兒。”他也是提到綠洲忽然想到另一個辦法，“或許綠洲出面就能保住你了，我們這就去綠……”
林茗無奈道：“你這是嫌我拉的仇恨還不夠大麽？”
随後湯廷才反應過來，李海跟綠洲是差不多的，後者甚至會激起更大的怒火。
眼下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湯廷抓得她胳膊上的衣服微皺，“怎麽辦？我不能看着你被那些人污蔑！然後你被開除，坐實了他們的謊言！”
林茗面色平靜，“我明天去找校長問一下。”
湯廷卻搖頭，“別問了，問不出結果的。”
林茗：“我明白，但總不能什麽也不做吧。”
湯廷松開她的胳膊，頭一回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這滋味比他被季杭折磨還難受。
林茗還反過來安慰他：“沒事的，我努力認錯解決吧。對了，這個月伯父喊我們回去一趟，我們很久沒回家了。”
現在湯廷哪有心思管這個，郁悶道：“再說吧，先解決你的大事。”
“好好。”
送走湯廷，林茗回到裴路行站的那棵樹下。
他穿着她的衣服，正在擡頭摘葉子，而被他摘下的葉子都長出了果實。
“阿裴，你又亂用能力。”林茗忙上去阻止他。
裴路行精準捉住了她的手，好整以暇地看她，“沒有。它自己長出來的。”
林茗這才松一口氣，“真的嗎？你別騙我。”
是S級的特性倒還好，如果是消耗自己的能力，她就得負荊請罪了。
裴路行點頭，高大的身軀籠罩住她，眼眸一動不動的。
林茗幫他拍掉肩膀的碎葉，說：“外套還算合适，但還是小了，裏面的內襯就更緊繃……”
外套是買的最大碼，內襯就還是普通寬大的尺寸，倒難為他還能穿進去，扣子也沒掉。
他的身體線條在月光下呈現出生命的美感。林茗也是此時發現自己真的栽了，喜歡上一個非人的S級。
可他也确實比人，更像人。
裴路行問她：“我們今晚一起睡麽？”
林茗頓了一頓，明白S級口中的一起睡是單純的同床睡眠。
“嗯……應該是吧。”林茗思忖，雖然她們的寝室是獨立分層的，但樓下的客廳是共用的。
她怕大晚上的帶一個“男人”回去吓到室友。
再說她現在這個情況，估計會成為衆矢之的，被埋汰得更厲害。
最後林茗道：“我們回綠洲吧。科研員晚上會檢查你們是否已進入沉睡狀态，我帶你出來也快到時間了。”
作者有話說：
裴：？
想困覺的心←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