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仿生人大佬寵愛的日子 - 第 85 章 威脅

于是指揮官的一切軍政要務的處理地點暫時改在七區的指揮基地,也就是衛珈從前待過的地方。赫沉不允許她夜晚留宿在醫療中心, 所以她每天必須回指揮基地休息, 醫療中心也增加了警衛人手。

衛珈知道他這麽做都是出于對一切隐患的防備,但是自從議事會徹底退出權力中心, 研究所也早已成為赫沉的勢力範圍管轄之內,因此她覺得赫沉也許有些過于緊張了。

但是這些過度的緊張都是因為她。衛珈動容的同時又覺得充滿了負罪感。

原本她不應該受到與其他人類不同的“優待”,只是因為一個狡猾的、小小的程序就改變了這一切。

等過了這一陣她就告訴他實情。想到這裏衛珈心裏才輕松了些。

“來,喝點熱水。”她扶起病床上的路定, 然後小心地将杯子遞過去, 男人只喝了兩口就擺擺手示意不喝了, 她沒有勉強, 把杯子放回一旁的矮幾上。

路定如釋重負地靠回床頭, 怔怔地看着頭頂柔和的燈光,半晌長嘆一聲, “珈珈,謝謝你照顧我,臨走之前能再見到你,我也能安心去見你父親了。”

衛珈手一頓, 擡起頭,“路叔叔, 我希望你能好起來。”

“人都有離開的那一天,只是早晚而已。”路定側過頭看着坐在床邊的晚輩,“如果阿城他知道你解開了密碼,能将他的研究成果延續下去, 一定會很欣慰的。”

“但是我并沒有父親那樣的魄力和能力,路叔叔,這些項目需要你。”這些年路定并沒有成家,衛珈不知道該用什麽來激勵他求生的決心。她隐隐能感覺到路定其實已經放棄了。

醫生也說他的身體狀況沒救了,但是出于挽留将逝者的本能她還是竭力勸說。

路定沒再說什麽,而是笑了笑,“我有點困了,想睡一會。”

衛珈強打起精神笑着應聲,然後調試床頭的起伏,讓他能平躺下去。等病床上的人閉上眼睛,她默不作聲地環顧四周檢查了周圍靜音運轉的各項儀器,确認沒有任何問題後才輕手輕腳地退出病房。

關上門轉身看見那個白色身影的一瞬間衛珈吓了一跳。

莫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那裏。

“有什麽事?”她輕輕呼出一口氣。

“沒什麽,本來想進去看看。”

“他睡了,過一會兒吧。”

莫林皮笑肉不笑地擡了擡唇角,從她臉上移開目光,轉身走了。

“等等,”衛珈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出聲把人叫住,“怎麽沒看見葉圖?”

這兩天她在這裏看見了除莫林以外的其他人來照顧和探望路定,這幾人都是路定的助手,但是同為助手之一的葉圖卻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她?”莫林停住步子,忽然意味不明地哼笑,“她死了。”

衛珈一愣,“死了?”

“她喜歡上了一個仿生人——啊,就是教授的那個主治醫生,但是一個仿生人怎麽能回應她的感情?求而不得精神出了問題,最後墜樓自殺身亡。”莫林挑眉看着她,“你喜歡這個故事嗎?”

“它是真的,然後也會成為你的。”他微微一笑,“你說呢?”

衛珈站在原地渾身發冷,不知道是因為莫林那種冷血與幸災樂禍的模樣,還是為葉圖的死。

又或者是說,她因此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莫林心滿意足地離開,步子看上去甚至有些輕快。

衛珈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轉過身在沙發上坐下,垂着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

“珈珈,你扶我一下。”

衛珈聞言忙起身伸出手,原本平躺着的路定吃力地伸手搭在她手臂上,因為幾乎已經不能自主發力,所以需要依靠她的力氣坐起身來。然而就在她扶着路定坐好後松開手的一瞬間,左臂上忽然傳來細微的刺痛感。

就像是被什麽蚊蟲叮了一下,衛珈下意識就轉頭去看,可是現在的季節氣溫并不高,即便在溫暖的室內她也穿着長袖……

她垂眸打量片刻,聽見路定問:“怎麽了?”

“沒什麽。”她擡眼答道。然而眨眼間卻突然覺得湧上些困意。

“在找什麽?”路定驀地笑了笑舉起手,指間赫然夾着一支極細的針管,尖端的針頭泛着冷光,“這個?”

衛珈愣在原地,大腦中困倦的意識仿佛也同時拖慢了她思考與反應的速度,“路叔叔,你——”

“好好睡一覺吧。”

随着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衛珈猛然跌入一片黑沉與無意識的深淵之中。

再次醒來時,衛珈只覺得眼皮重得厲害,頭也昏昏沉沉仿佛睡了很久。意識回籠的一霎那她忙睜開眼,撐着身子坐起來的時候忍不住因為酸軟的軀幹皺了皺眉。

陌生的房間,完全陌生的環境。

她下床快步走到門邊,識別器毫無反應,在她手動觸碰的時候甚至發出刺耳的一聲響動,光屏上随之浮現一個簡明扼要的紅叉。

沒有進出的權限,她被困在這裏了。

衛珈想也沒想就擡手拍門,“有人嗎?有沒有人在外面?”

只有識別器因為她粗魯的動作又發出了幾聲警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靜,門還是關得牢牢的,沒人從外面打開它。

掌心傳來火辣辣的刺痛,衛珈退後幾步,再次環顧四周。

導致她昏迷的那一針很顯然是路定做的,可是他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有什麽動機?而且又是怎麽做到在那麽多警衛的眼皮子底下将她帶走的?

疑問一個接一個擠入腦海,然而卻統統沒有答案。但只有一點衛珈能夠确定,路定肯定有幫手。

就算她從前對路定設防,但是這種戒備也随着後者病弱且将不久于人世的身體狀況而大打折扣——人在面對弱者時總會産生憐憫,所以就是這樣一位她幾乎完全信任且對其感到愧疚的長輩,不擇手段弄暈帶走了她?

衛珈後悔自己的大意。

她直覺不會是什麽好事。

只是赫沉大概很快會發現她不見了,所以她不能心急,只能找機會先弄清楚對方的目的。既然她現在好好地被關在房間裏,就證明對方應該并不想傷害她。

正想着,門忽然打開了。

衛珈本能後退半步,警惕地看向來人的身影。

身形不算多麽高大,看上去甚至有些瘦弱,但是面孔卻無比熟悉。

——是原本應該卧床養病的路定。

他坐在輪椅上,雖然并不是處于健康的狀态,但是顯然比她之前看到的樣子好了太多,整個人不再被病容與死氣纏繞着。

然而他臉上的神情卻讓衛珈覺得有些陌生。

“醒了?”路定語氣稀松平常,就像在随口問吃飯喝水這樣的小事。

“這是哪裏?”衛珈開門見山,“你想做什麽?”

“你太心急了。這麽多問題,你總得讓我一個一個回答吧?”

她看着對方帶着笑意的臉一言不發。

“這是哪裏……我不能告訴你,我只能說這是一個适合我們談話的地方,不會被任何人打擾,包括赫沉。”

路定不緊不慢地說完,房間裏便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所以你說病情垂危也是假的?”對衛珈而言這并不僅僅意味着欺騙,因此她心裏那種被愚弄後的憤怒、還有錯信別人的懊喪就格外折磨她。

然而路定卻搖頭,“不完全是。我現在的确性命堪憂,沒到馬上咽氣的地步,但也撐不了太久了。萬幸——”說到這他忽然笑起來,笑着笑着長舒一口氣看向衛珈,“萬幸你給我帶來了好消息,我就知道,不是萬不得已,你肯定不會告訴我密碼已經解開的事實。或許我也應該感到欣慰,你居然願意為了我說出藏了這麽久的秘密。”

“——當然,大概你也覺得我不久于人世,所以告訴我也無所謂?”

衛珈一時間難以接受路定說的這些話,或者說難以接受他撕下僞善面孔後的反差。

事到如今澄清她真正解開密碼的時間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她迫使自己保持冷靜甚至漠然,“文件裏的東西我根本沒打算隐瞞,畢竟以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使這些成果發揮最大效用,最後還是需要你和其他人的協助,所以你沒必要多此一舉。”

她原本的确是這麽想的——如果路定願意發揮這些成果應用到積極的、對人類有利的方面,能有他參與甚至引導這些項目當然最好。衛珈很清楚自己有關這些領域的水平遠遠不夠,只是個門外漢而已。

“我的确只是想拿到密碼文件裏的東西,可惜,跟我合作的人并不這麽想。”說着路定忽然話鋒一轉,“密碼文件裏有些什麽,你知不知道?”

衛珈一愣,沒有隐瞞,“粗略看過。”

“你不記得?”

“子文件太多太複雜,我當然不記得。”這句話半真半假。她不知道路定是不是想問類人情感項目的事……

“問完了?”她面無表情。

路定眉毛擡了擡,露出一個有些刻意的驚訝神色,“沒錯。”剩下的他可以拿到文件內容後親自檢驗。

“那麽,告訴我,跟你合作的人是誰?”

“搞清身份,你現在才是囚犯。”路定皮笑肉不笑,以往慈祥的神情蕩然無存。

再怎麽不願意,她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以往和藹的長輩其實是別有用心,只為了利用一切達成他的密謀。

衛珈攥緊手,“讓我猜一猜……從我現在的處境來看,他有能力與你合作把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走,并且能夠時常跟你接觸而不引人懷疑的,同時還要能夠從我這裏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表面上來看,這位和路定合作的神秘人沒有留出任何線索,單純猜測等同于大海撈針,但是要同時滿足這幾個條件卻不容易。

忽然間,衛珈想起了路定的那位私人醫生——一個仿生人。在議事會倒臺以前,路定可以說是地位最高、能力最為出衆的人類研究員,但是負責治療他的卻不是醫療所的人類醫師……

“——我以為葛恩已經沒有能力再做什麽。”各種思索與推測僅僅占用了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等反應過來衛珈才發現自己已經将這句話說了出來,身體反應快過了大腦的控制。

路定神情沒有什麽變化,但是衛珈就是本能地察覺到他周身的氣場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顯然,他沒有想到她直接猜中了結果,衛珈自己也沒有想到,畢竟這只不過是她的推測而已。

竟然是葛恩,沒想到他還有能力弄出這些動靜。

“弄清楚這些對你來說毫無意義,你只需要明白我想跟你達成什麽‘協議’。”路定笑容加深,仿佛毫不在意她是否猜出了正确答案。

“協議?”衛珈微微皺眉,“什麽協議?”

路定原本搭在輪椅扶手處的手不緊不慢地翻了過來,手掌朝上展開五指,掌心赫然露出一片小且薄的物體。

“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把這個靠近赫沉的頭部放置十秒。”

“你為什麽覺得我會答應你?”他就算不說,她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

“這個并不會危及他的生命,只是讓他吃一點苦頭。”說着路定擡起手,兩指并攏做出示意“一點”的手勢。

衛珈目光落在他掌心的東西上,凝視片刻看不出任何端倪,“這是什麽?”

“我說了,它能讓赫沉吃點苦頭。”

她聞言微微一笑,“你覺得我會幫着你們去害他?”

路定嘆息一聲,“真是個傻孩子,你捧着一顆真心對他,可是他只是個沒有生命、沒有愛情的機器。”

衛珈沒有說話,但是此時的沉默并不是妥協,她眼神堅定得近乎漠然。

“還是不肯?”路定笑起來,“想想小軒,你還是要做一樣的選擇?”

話音未落,衛珈就已經微微變了臉色。

沒想到他居然連這個也知道了,難道救濟中心有葛恩的人?

“你用小軒威脅我?”她開口,“可是你要知道,即便我對小軒有什麽憐憫之情,他在我心裏的重要性也根本沒辦法與赫沉相提并論,我能有現在的安穩生活,都是赫沉給我的。”

鬼使神差的,她不動聲色地添上了最後一句。一句話,足以讓路定産生一些別的聯想,也能給她以防萬一的退路、或者說別的對策。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小軒的生死,你就不會多費口舌跟我說這些了,不是嗎?”路定看着面前的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小孩子徒勞的笑話,“或許兩者沒什麽可比性,卻不代表你真的不在乎小軒是死是活。”

衛珈沒再争辯。

因為他說的沒錯。

“至于安穩的生活,不是只有赫沉才能給你,只有事關利益的協議才是最穩固的,企圖用情愛去拴住一個仿生人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如果你覺得一個小男孩作為砝碼還不夠……那我只能多加幾個,好讓我自己多點勝算。”與他口中說的相反,路定語氣輕飄飄的,帶着譏嘲的意味,“我知道你沒什麽在乎的人,衛城死了,你那個機器人也沒了。那就所有和你接觸過的人類,怎麽樣?比如……簡餘還記得嗎?你研究所的舊識,被處以死刑的犯人女兒。”

他臉上的神情清楚地寫着“看,她只是個無辜的人,但卻要因你而死”。

“你們現在難道還有能力為所欲為?”他話音未落衛珈就冷聲反駁,“這些人都死了,你以為赫沉會察覺不到蛛絲馬跡?”

“那也是他們死了之後的事了,不是嗎?”輪椅上的男人氣定神閑,“而且我既然用這個作為籌碼,就證明我能做到。”

像他想的那樣,面前的衛珈果然就像是被迫掐住喉嚨與翅膀的鳥,渾身緊繃卻說不出一個字,也無法做任何反抗。

他心情大好,這幾天裝病的郁結一掃而空,更何況他現在馬上就能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伸出手,将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

“你告訴我文件密碼,然後把這個東西放到它該去的地方,我保證不會傷害任何人,并且能滿足你關于‘安穩生活’的要求。哦,對了,”路定若有所思地笑着道,“文件裏不是還有類人情感項目的結果?你可以用這個,如願以償地拴住赫沉……在我讓他吃了那點苦頭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