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者多勞?
“要讓我做些什麽?”
“這裏該打掃了。”
衛珈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周圍,政務廳裏一切陳設都井然有序,地面光可鑒人,一切都幹淨空曠到透着冷硬。
“平常這裏不是有專門的人工智能設備負責?”
每天都會有伸着機械臂的設備自動清掃整理,根本就用不着她。
“能者多勞。”他淡淡抛出不變的四個字。
……多勞就多勞。衛珈點點頭伸出右手:“那打掃工具在哪裏?”
赫沉下意識垂眸盯着她的手,女人掌心白皙,五指纖細,他只需要張開手就能把她的完完全全包裹在手中。
衛珈察覺到他的目光,五指有些不自然地縮了縮。
赫沉擡眸:“馬上會有人送上來。”
他說的馬上的确就是馬上,幾乎是話音剛落,門外的人就像是掐着時間點一樣,通過識別器喊了聲“指揮官”示意要進來。
“進。”
政務廳的大門應聲打開。
綠眸的仿生人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一邊後就又默不作聲地出去了。這短暫的空當,赫沉也走到桌後重新坐了下來。
衛珈默不作聲上前把工具拿在手裏開始打掃。
大概有指揮部給她使用的藥物的功勞,左手這些天好了許多,只要不太過用力,日常的活動已經不怎麽受影響。
衛珈拿着清潔布仔細擦拭各種陳設,只是背後始終有一束目光緊跟着。
一直看着她做什麽?
“指揮官今天不忙?”她轉過身直直看向他,勉強笑着,就差把被他一直盯着的不自在和不滿挂在臉上。
赫沉面無表情道:“監督而已。”
“我沒傻到在你眼皮子底下偷懶。”
聞言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收回目光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從大廳中央那個女人的左手上掠過。
衛珈沒察覺,她松了口氣,轉過身放下清潔布,開始用靜音的吸塵器仔細清掃地面。
忙碌的時候她腦海裏也忍不住分出注意去想了些別的事情,比如她現在傷快好了,每天鍛煉身體的事也應該繼續了。從前在園區的時候活動量足夠,她自己睡前也會進行一些簡單的訓練,但是最近因為受傷就懈怠了幾天。
射/擊她沒有機會堅持練習,但是別的東西不能再生疏了。
想到這,她又想起了赫沉對自己的試探。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什麽水平?這有什麽值得注意的,總之打不過他,他實在不用擔心。
然而衛珈沒想到赫沉真的只是好奇。
政務廳很大,但是因為非常幹淨,所以實際打掃起來并不會花太多時間。衛珈将清潔用具收好,看着明顯專心處理公務的赫沉,猶豫了片刻便轉身朝側牆後他的私人區域走去。
背後卻忽然傳來涼涼的一句:“去哪兒?”
“這裏已經打掃完了,”衛珈步子一頓,回頭,“我準備去打掃更衣室。”
“不用。再把那邊的書櫃擦一遍。”
衛珈愣住:“再擦一遍?可是已經很幹淨了。”
然而辦公桌後的男人沒理她,修長的手指握着鋼筆在紙張上寫着什麽。
……再拖一遍就再拖一遍。衛珈咬牙往回走。
她轉身的時候,沒注意到赫沉微微擡眼看了看她還包裹着薄薄紗布的左手。
看樣子快痊愈了。
剛想到這一點,手側的懸浮屏一角忽然閃了閃,赫沉擡手點了點,圖标頓時隐沒,顯現出一行文字來。
【指揮官,今天需要給衛小姐最後一次換藥,不知道她是否在您那裏?】
“嗯,”赫沉直接道,“讓人到頂層來。”
語音被識別成消息輸入進去,接着自動傳送。
不遠處的衛珈忽然聽見他說話心底忍不住疑惑,誰要來?跟赫沉談公事?那自己需不需要回避?
然而赫沉卻沒有擡頭搭理她的意思。
算了,那就當沒聽見吧。
過了會,門外的人的影像通過識別器出現在門側,衛珈看了一眼愣住了,這不是給她換藥的那個醫生?
“進來。”
喬森打開醫藥箱,不大的箱子內裏層層疊疊展開,露出齊全的工具和藥品。
“是要換藥嗎?”衛珈問。
“是的。”喬森回答得很簡潔,“最後一次。”
聞言衛珈挺高興的,畢竟有層紗布在終究有些礙事。她放下東西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等着喬森給自己換藥。
“指揮官,會不會影響您?”喬森轉頭問道。
赫沉神色不變:“不會。”
喬森點了點頭,從箱子裏拿出手套戴上,然後伸手先撕下了衛珈臉上的紗布,縫合傷口的縫合線已經被皮膚吸收,現在無影無蹤,白皙的臉頰上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痕跡。
“最後一次用藥後,傷痕兩天後就會消失。”
喬森正在消毒塗藥,衛珈不能點頭,只能“嗯”了一聲,帶着一點鼻音,顯得語氣語調都很柔軟。
這一個字落進耳中,赫沉的手頓了頓。
等兩個地方都拆下紗布後衛珈忍不住松了口氣,這樣舒服多了。她起身對喬森道:“謝謝。”
“不必,這是我的工作。”
喬森把東西都收拾好,離開前對赫沉說道:“指揮官,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後者正起身到一旁落地的檔案櫃裏取出一份資料,聞言沒回頭,只是微微颔首。
衛珈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幾眼,又默默伸展手指活動了幾下。如果現在有鏡子,她肯定要看看臉上是什麽樣子。
要是真的留疤了她肯定是會在意的,不過這種小傷以現在的醫療手段也根本不會有這樣的可能。
她走到旁邊再次拿起清潔布,打算接着擦拭書櫃。然而身後卻有腳步聲越來越近地響了起來。
赫沉随手把手裏的文件放在一邊,走到衛珈身後。
“轉過來。”
衛珈一頭霧水地照做。
赫沉垂眸,目光落在她臉側那道淺粉色的痕跡上,不算明顯,在周圍白皙細膩的肌膚襯托下顯得莫名有幾分……楚楚可憐。
喉結微微動了動,目光隐隐有幾分晦暗。
面前的男人眉骨立體,本就深陷的眼窩因此更讓目光顯得意味不明深不可測,白日裏眼瞳裏的淡藍色流光不如晚上明顯,但是衛珈看着他這樣的眼神還是有些不安。
她下意識後退兩步:“怎麽了?有什麽問題?”
赫沉擡眼,視線從臉頰移到她的眼睛上。
忽然,兩人之間發出一陣細微的響動,在安靜的大廳裏尤為明顯。
衛珈神色一僵,她別開臉退後兩步,轉身面對着書櫃強裝鎮定:“……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繼續打掃了。”
太丢人了……
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肚子叫了?!
她是中午十二點吃的午餐,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六個小時,更何況她一直打掃衛生消耗這麽大,早就餓了。一開始沒在意,後來饑餓感越來越明顯,只不過剛才換藥她又把這件事給抛在腦後了。
右手若無其事地擦着書櫃,左手則悄悄擡起來揉了揉胃部。
赫沉怎麽還不走?杵在她背後幹什麽!
又怕他看見自己的小動作,衛珈飛快收回手,面無表情地專注于手上的事。
然而就在這時,衛珈的肚子又叫了。
她咬牙,心裏發窘。臉上的熱度控制不住地往上攀。
站在原地的赫沉看着她泛紅的耳尖,一挑眉,問道:
“餓了?”
衛珈被這兩個字堵得一噎,他都聽見自己肚子叫了還問是不是餓了,故意嘲笑她?
她抿了抿唇,沒說話。手上因為氣惱忍不住加了些力氣,好像不是在擦拭書櫃,而是在攻擊身後的人。
赫沉看笑話就看笑話吧,有什麽好笑的?要是仿生人沒了能量供給,就是一堆無法運轉的破爛材料。兩者的區別不過是人類需要的能量來源是食物罷了。
見她不說話,赫沉莫名再次感受到了那種古怪的“愉悅”:“去吃飯。”
衛珈一愣。
“不去?”
“去。”這次她回應得很幹脆,剛才的一絲窘迫也煙消雲散。她放下手裏的東西,擡頭朝赫沉例行公事地微微一笑,然後轉身解脫似的快步出去了。
赫沉的大腦裏,在這一瞬間忽然浮現出來的是——
這個女人好像從來沒有發自內心的笑過。
這個念頭很快消散。
赫沉微微側身,看着空無一人的大廳門口,一張臉變得面無表情。
他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古怪的念頭。
太多太多的不對勁,從第一次抓住這個女人開始,一切隐隐脫離掌控。他心裏忽然有些焦躁,眉頭忍不住皺了皺。
但是這股焦躁又像是被什麽蔓延而上、如同水一般的東西靜靜撲滅了。
接下來兩天衛珈研究和對比完研究所已有的所有的方案後,心忍不住沉了下去。
有些程序甚至超過了她的水平所能理解的範圍,還是在葉圖的幫助下她才勉強理清楚。衛珈知道她是完全沒有可能拿出一個更好的程序與方案出來的,她也沒有任何的新思路。
這條路只能放棄,她現在只祈禱能從父親的研究筆記與日記中得到什麽線索或者啓發。
但是幾天後,衛珈依舊沒有任何收獲。
她裝作不經意地問葉圖:“所有相關資料都在這裏了對吧?”
葉圖答是的。
“好。”衛珈随意點點頭,臉上不動聲色,桌下的手卻悄悄攥緊。
就在她腦海裏一片茫然的時候,突然又想起了赫沉那裏的那份掃描件。
衛珈第一次在待在研究室的時候期待時間過得快一點,她現在想快點見到赫沉。
比試就比試吧。她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之前知道能開始破譯密碼、以及設備裏有所有相關資料的時候她還暗自慶幸,想着大概赫沉手裏的那份資料也能在這裏找到,然而……
現在就算知道自己沒有勝算也要試一試,她可不想以後又後悔。
度秒如年。
終于到了離開研究室的時間,她刻意又在座位上坐了一會才慢吞吞起身。
葉圖那天已經了解了衛珈給赫沉當“傭人”的來龍去脈,所以知道她現在是要去指揮大樓,便沒多過問。
然而等衛珈到了頂層,卻沒看見赫沉。
作者有話要說: 衛珈:你笑什麽笑?
赫沉:我笑什麽?我是機器人,不會笑。
謝謝“南巷”小可愛的地雷~
以及“AZ”“零?雲紗”“水餃”這幾個小可愛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