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殘門九木堂外,幸存的幾個手下望眼欲穿。
老萬罵罵咧咧,衣裳沒來得及穿好:“什麽十萬火急的勾當,老子前腳到家,後腳你們催命。”
手下如喪考妣地推開大門。
一院狼藉,屍身遍地。
下輩子瞌睡都跑光了,老萬身子涼了半截:“這這,這誰幹的,太歲頭上動土,活膩歪不成?!”
手下還沒開口,那邊飛速來報:“老大,上頭來人了,何堂主和葉堂主,馬上到!”
“一個就夠喝一壺,兩個,來得及麽。”
“幹啥?”
“想個死法。”恨得一把推開手下,失魂落魄又焦頭爛額:“一個活菩薩,一個活祖宗。一個拜不上,一個供起來。”
何碩與葉召遠已經到了,前門亂成一團,後院門戶大開,二人站定于昔日正廳。葉召遠環顧打得稀爛的廳堂,依稀可見往日氣派:“萬七爺,日子過得不錯啊。”
衆人調頭相迎,老萬跑得最快,禮數最全,客氣話沒說完,只聽何碩問道:“對方什麽來頭?”
“像是……黑道劫道。”
“我們就是黑道。”
“那那……是何人所為?”
葉召遠突然冷笑一聲:“消息一路傳到總壇,你老哥倒全不知情。看你一臉虧空,喝一晚上花酒?”
“不敢不敢,家裏婆娘兇悍。”
“難怪,眠花宿柳不該這副活鬼樣子。”
“小賭怡情。”
老萬也算元老,當着下屬被後生質問,實在不算體面,葉召遠向來服理不服人,何碩不忍見前輩難堪,低聲道:“說你們烏合之衆,還真往臉上抹灰?一夜之間幾乎滅門,九木堂名存實亡,你這堂主到底有幾條命?”
“望門主留小人一命,徹查此事。”
“三水堂會接管這裏,難不成我們千裏迢迢而來,就為殺你?”
老萬也是懵了:“當然當然,啊啊,當然不是。”
“清點活人,整理死人。”
“整理?”
“驗傷!”何碩的耐心喪失殆盡:“難道回禀門主殉情自殺?”
這邊正在勘驗,手下一路小跑而來,耳語幾句。
該來的不該來的一齊怼了過來,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誰有工夫搭理淩虛道長的侄子,管他什麽門主的表親,一概不見。
葉召遠看過來。
老萬解釋:“一個無關緊要的混子,說是發現可疑人物,趁亂作怪的東西,渾水摸魚不是頭一遭。要不是看在他伯父和門主有些關系的份上,早打出去了。”
“他伯父?”
“號稱淩虛道人。”
“義父的舊識裏還有這號人物?我怎麽不知道。”
何碩笑道:“你多大,那是老黃歷了,記得那位淩虛道長很愛護侄子,曾力薦其拜入師父門下,不過資質太差,又退了回去。”
老萬點頭:“他那侄子實在不成器,幹的都是絕戶行當,真叫個無惡不作,連同行都看不過眼,一直想做掉他。打狗看主人,就留到現在。”
葉召遠突然來了興致:“我倒想見見。”
淩大實被人帶進來。
五顏六色的臉和不在其位的五官,在場除了老萬沒有心情都忍俊不禁。這是多會打架才能這樣,成功避開所有硌手之處,專挑軟肉下手,力道精準,狠辣刁鑽。
簡直是打人專打臉的範本。
“小人親眼所見。”淩大實托着下巴,口齒不清:“那倆潑婦絕對可疑,至少有一個是季家人。小人伯父說她的無塵刀頗得真傳,定是緊要人物。”
老萬皺眉:“季少穆瘋了,隔着個李家,不遠萬裏來砸我這半生不熟的場?”
“還有一個身手更是了得,這麽厲害的女人,肯定大有來頭。”
“這就你的重要線索?滾滾滾!”
這兩天實在被人授予太多的滾,淩大實靈機一動,忙道:“還有昨天……望海樓裏可藏着好些高手!”
“貴伯父說他們什麽人吶?”
“強弓利箭的,都是生面孔。”
跟沒說一樣,老萬大手一揮,淩大實被叉了出去。
“對了,馮至呢?”
手下回道:“剩半條命床上躺着,一開打就讓人攔腰剁了。”
“半死不活也下得去手,簡直禽獸!”
“老大,這事我們也常幹。”
“簡直禽獸不如!”
何碩退到後院,葉召遠跟過來。
“李二的人最近忙什麽?”
“季李兩家剛結親,你懷疑他們聯手。”
“我們在李家的釘子被拔,然後兩家聯姻,馮至被下黑手,季家人憑空出現。我不信他們亂來,可太巧了。”
“我剛看了,除了刀傷一半死于暗箭。二流的身手,滅了這幫三流的家夥綽綽有餘。”
何碩望着亂哄哄的前廳:“橫生的變故,怎麽報仇是後話。你不是為此而來,不用陪着消磨時間。”
“都一堆破事,還分個緩急?”他罕有的漫不經心,哼小曲四處閑逛。
一天之內恨不得上天入地八百回的家夥,寧靜致遠必有所圖。
唯寸步不離方可破解。
大半天過去,葉召遠忍無可忍:“我尾巴露出來了?”
何碩往後瞧了一眼,似笑非笑。
“那是和我影子有仇?”
“殺氣騰騰的樣子,先說你和誰有仇。”
人活于世,除了親人,最了解你的無非朋友和敵人,敵人不會朝夕相處,朋友則不然,何碩又是個自幼朝夕相處的師兄,親上加親,友上加友。
他氣極反笑:“告訴你也沒什麽,我給小禪帶份禮。”
“她最想要的禮物是你的正眼。”何碩笑道:“不過你正眼看過人家嗎?”
說到女人終究耳根發熱,不過話由自己挑明,只好一味顯得老練:“難不成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豁出命圍着打轉?禮是随手一送,自己撞上來的。”
“能自己撞上來,除非長腳。”
他走到前廳,問剛才報信的人:“淩大什麽的人呢?”
“叉出去了。”
葉召遠想幫刺客一把,一舉鏟平這些餘孽。
報信的被瞪得無師自通,飛奔而去。
“葉少俠這是要替天行道?”情急一下牽動傷口,何碩捂着側腰:“他是小禪什麽人。”
“害了她一輩子的人……我不确定,她說那時太小,拐她的人下巴有個大痣。這是她的家鄉,那混混臉上也有個痣,所以要把這顆有痣的腦袋提回去,讓她認一認。”
“打狗看主人,從長計議!”
“你就當狗咬狗吧。”
何碩無奈地看着他。不消一會,報信的飛跑回來,淩大實正在望海樓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