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
011.
哦，那沒事了。
鄢零頓感輕松，脊背松弛往後靠，表情轉為戲谑。
幸運兒默裏·佩特魯斯在衆目睽睽之下站起身。
他确實覺醒了異能，也不吝于向他人展示。
眨眼間的功夫，一道殘影繞着教室跑了一圈，重新回到座位上。
默裏·佩特魯斯慢條斯理地整理儀容，又緩緩坐下。
鄢零恍然：“難怪他在飛空艇上能平安無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高，實在是高。
“感謝你的慷慨。”伊萊莎教授說，“不過我必須提醒各位，異能既是武器，也會成為弱點。太早暴露底牌，容易被反将一軍。”
教授确實沒有開口讓他展示，是他自己……默裏·佩特魯斯耳根微紅，閉眼幾秒穩住心跳，說：“是，我會謹記您的教誨。”
課程繼續。
講完異能提升的兩種方向，災獸的誕生與應對方法後，伊萊莎教授再次暫停授課。
她用那對绮麗非凡的異色瞳，細細端詳過每一個學生的臉。
他們或疑惑，或期待。
她問：“調查局存在的意義，僅僅只是為了對付災獸嗎？”
一個有趣的現象出現了。
在場的二十幾位實習生，一半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另一半則顯得有些凝重。
顯然一半曾經歷過詭谲莫測，一半還蒙在鼓裏。
“當然不是。”伊萊莎教授的語調很慢，有種能吸引人繼續探究下去的魔力，“藏匿在宇宙之間的未知存有，遠比我們能夠認知的更加繁多。”
全息投影一切，加粗大字懸在空中——
「使徒」。
正如昨天尖吻蝮所言，他在飛空艇上說過的要點，現下伊萊莎教授又以更系統全面的術語講了一遍。
當然也不乏新的內容。
調查局将「使徒」按強度劃分為五個等級：
初級、次級、中級、高級、特級。
人類蛻變為「使徒」，是短時間內理智值驟降而導致的異化。
不單是人類，其他生物也會被影響。
開啓異化的方式有三類：
自身精神波動，環境污染，以及基因遺傳。
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種，皆不可逆。
換句話說，不管什麽生物一旦開始異化，其最終結局只有一個：
被調查局清除。
至此，鄢零總算明白為什麽官方要對群衆隐瞞如此危險的存在。
與其讓好奇心害死貓，不如把貓放進籠子裏。
無知，但安全。
後續的知識點都是鄢零提前得知的，聽得不是很專心。
下課後回想這節課，鄢零記憶最深刻的，是伊萊莎教授的一段話：
“人類不該過度尋未知，那只會招致災難。”
“我今天在這裏向你們講述的宇宙真相，已經遠超普羅大衆的認知範圍。一旦開啓潘多拉的魔盒，便要做好被拖入深淵的準備。”
“調查局，它是橫跨在現實與深淵之間的一堵牆。”
“在正式成為這牆內的一員之前，你随時可以轉身離開，去享受每個清晨投進手心的陽光。”
……
正午十二點，第一節理論課準時結束。
踏出校園，鄢零的胃突然擰巴起來，一陣無法遏制的饑餓感席卷全身。
縱使是在食物短缺的喪屍末世，連續半個月沒吃東西，都沒這麽有過如此強烈的饑餓！
餓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她卯足全力奔向調查局的食堂，用尖吻蝮給的黑卡刷了三份天然烤牛扒。
一份下肚，饑餓感才勉強得到緩解。
“終于體會到餓得能吃下一頭牛是什麽感覺了。”鄢零小聲嘀咕，“這真的是十九歲少女該有的新陳代謝嗎？”
“簡直像搬了一天的磚。”她在心底吐槽，“不，應該是連續兩天，還不讓休息吃飯的那種。”
風卷殘雲般消滅第二份牛排，前方的光線被人一擋。
不用擡頭便猜到是尖吻蝮。
“三份夠吃嗎？”他好像完全不為她的食量感到驚訝，即便自己一餐也只能吃下兩人份的食物。
鄢零掂量了下肚子的空間，說：“七成飽，夠了。”
尖吻蝮沒再說什麽，和她一同埋頭幹飯。
差不多飽了，鄢零放下刀叉。這一餐讓她有個體悟，天然食品的飽腹感比加工食材強。
味道其實也有細微的差別，不過不大。
[滴]
光腦響起。
[您收到一份意願确認單。]
[發送人：伊萊莎·貝爾]
[請及時查看。］
所謂意願确認單，是調查局确認實習生入職意向的一種方式。
經過初次理論課，實習生對調查局有了更清晰的認知，也有了心儀的部門。
鄢零熟稔地先簽上名字，再往下看。
意願确認單上，用文字再一遍詳細地講述了調查局的職能所在，并在［你是否自願加入調查局？］後方留了很大的空間。
她很想寫上：自願，但不盡然。
想想還是算了，真要這麽寫委實太過于引人注意，于是填了個“是”。
下一個問題：［你更傾向加入調查局的哪個部門？］
填到此處，鄢零用餘光發現尖吻蝮正在偷看她填表呢。
哎，誰叫她窮得發慌，沒錢換個好一點的光腦，連最基礎的防窺功能都沒有。
尖吻蝮看出她的心思，慫恿道：“偷偷告訴你，轉正加入四大部門後，可以申請免費最新款光腦。”
鄢零脫口而出：“還有這等好事？”
然後在［你更傾向于加入調查局的哪個部門？］後面，鄭重地寫下：
“後廚。”
尖吻蝮：“……”
他歪頭，繞過懸浮屏的遮擋，望向她：“你很有上進心吶！”
鄢零挑眉：“我也這麽覺得。”
尖吻蝮嘆了口氣：“你往那些窗口裏看，仔細看。”
她依言照做。
“現在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仿生人。”
仿生人很好辨認，看太陽穴就行。如果是仿生人，太陽穴的位置會有個透出淡藍色微光的圓圈。
調查局食堂的窗口裏，都是仿生人在工作。
尖吻蝮又問：“你是打算和仿生人搶活兒嗎？”
“嗯——”鄢零托腮沉思，“怎麽不算呢。”
她由衷覺得後廚工作是件美差。
仿生人沒有複雜的感情，也不會摸魚。和他們一起工作，不會産生複雜的人際關系，也不會有額外的工作量，多好。
可現實不允許，鄢零根本無法提交這份意願志願單。
尖吻蝮早已看穿一切，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後廚人滿了，你還是換個理想吧！”
鄢零無語，用怨念的眼神看向他。
拗不過，想了半天，才把“後廚”兩字，改成了“後勤部”。
尖吻蝮不懂：“咋不選醫療部？”
她張口就來：“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他繼續勸：“那就選科研部！你成績不是很好嗎？肯定搞得來！”
說起科研部，鄢零自然而然想到伊萊莎教授，想到那雙漂亮得難以用語言去形容的異色瞳。
美麗的事物總會讓人不自覺想靠近，但鄢零對伊萊莎教授有種莫名的抗拒感，談不上喜歡或是讨厭，更複雜一點。
比起親近，她更偏向于和對方保持距離。
“總覺得伊萊莎教授是個很……”她在腦海裏搜索形容詞，“深不可測的人。”
尖吻蝮用沉默表達贊同。
鄢零斜睨他：“還有善後部和外勤部呢，這就放棄說服我啦？”
“危險。”尖吻蝮擡頭，與她對視，“別去。”
這一眼，鄢零冒出一種直覺。
直覺他應該是透過她，看到了某個藏于內心深處、無比思念卻不能言表的人。
沒等她開口問，尖吻蝮起身走遠，搖着手臂說：“中午好好休息，下午見！”
“下午見？”
鄢零不解：“下午還有課呢，怎麽見。”
……
午休時間過得很快，鄢零踩點去訓練場報到。
早上教室裏的實習生人數尚有二十幾，下午到場的直接砍掉大半，只剩十來個。
“聰明人都轉身擁抱陽光去了。”鄢零心中羨慕，“可惜我沒得選。”
和早上不同，下午的任課老師不是全息投影，他早已在訓練場內等候。
高大偉岸的背影，雙臂結實的肌肉，就連男生都忍不住發出贊嘆。
鄢零反應過來，“下午見”原來是這麽回事。
實訓課的任課老師是尖吻蝮。
“我，加入調查局至今已經有十一個年頭，現在是外勤部第三隊的隊長，代號尖吻蝮。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們的實訓課教練。”尖吻蝮雙手抱胸，難得表情威嚴，“上我的課，三個要求。一不準遲到，二不準逃課，三不準性別歧視——”
留下來的實習生中，默裏·佩特魯斯赫然在列。
尖吻蝮的第三點要求是針對誰，不要太明顯。
鄢零意會，但沒能憋住，還是笑出了聲。
默裏·佩特魯斯循聲瞪過來，以為是誰，結果對上她明媚的笑顏。
一愣，胸口的怒火在瞬間化成尴尬。
他沒想到她也是實習生之一，冒出來的難聽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裏，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你。”尖吻蝮假裝嚴厲，“還在笑的女生。對，就你。出列！”
鄢零裝乖：“哦，好。”
明知她的底細，卻還要裝模做樣當衆用光腦調出資料。
尖吻蝮快速浏覽一遍，煞有介事地問道：“黃鋼刑偵大學的畢業生，你的學校平時都訓練些什麽？”
“射擊，搏鬥。”
“你擅長什麽？”
她很想不要臉地說“我六邊形戰士”，好在羞恥心反應得快，按住了她蠢蠢欲動的裝杯欲。
鄢零：“搏擊……吧。”
這話說出來總感覺不是很文明。
“那就搏擊。”尖吻蝮一面說，一面開始熱身運動，“以後每節課正式開始前，我會随機抽兩位實習生對練。你們都要做好準備！”
他站直，沖鄢零擺出戰姿：“準備好了嗎？”
鄢零收斂笑容，雙手握拳，渾身肌肉緊繃，已然進入作戰狀态。
“來吧。”
話語落下，兩人同時出拳，朝對方猛擊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