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哭。
聽着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哭得低啞壓抑又痛苦。
小孩子哭起來的時候總是嚎啕, 好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郁悶不滿和疼痛全都宣洩出來, 那麽大的聲音好像是要對全世界說自己受了委屈、自己很痛、自己不高興了。而成年人們大多數的時候是不會哭的, 即使哭了也都是壓抑的低泣, 那是忍耐到了極點後的宣洩, 也不曾指望有誰能夠幫到自己。
也所以這樣的哭成每每聽見,總讓人覺得壓抑。
晉甜跟在夏林的身後進了S實驗基地內部, 又順着這突然出現的隐約的哭泣聲一路來到了實驗基地深處。
這是一個較為空曠的地方,看着像是一間陳列室, 周圍到處都是金屬制的東西,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立柱型魚缸樣的東西,牆壁跟前全都是陳列櫃之類,擺放着各式各樣的标本和工具, 上面标注着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中文英文全都有。
那個低聲哭泣的男人就在這個陳列室中, 坐在圓柱形的立柱魚缸旁邊,背對着晉甜,頹喪的垂着頭顱和肩膀,有人進來了都沒有發現,直到晉甜走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有着一頭花白的頭發, 面上皮膚較為松弛,看起來有些蒼老,年齡約莫六七十歲的樣子,就算是晉甜也能喊一聲爺爺。
男人在看見出現在在自己面前的腳後止住了低泣的聲音, 低着頭擡手抹了一把臉,将鏡片極厚的眼鏡戴在臉上緩緩擡頭。
他的兩眼通紅,依舊能夠看出哭過的痕跡,神色也有些赧然。
都說男兒留血不流淚,自己偷偷哭的時候被旁人看見着實尴尬,還是被一個小輩看見。
不過男人提起精神後身上那種蒼老感倒是消失許多,他清了清嗓子将晉甜從頭到尾打量一番,這一看就把眉頭皺了起來,一連串的責問脫口而出,“你是誰?怎麽到這裏來的?為什麽沒有換上白大褂?身上也沒有做消毒處理?”
晉甜被問的一下子不知道該要怎麽回答,眼前這個人看起來特別像是自己大學裏的教授,還是特別嚴格的那種。
倒是站在門口處的夏林一聽男人的話就走了過來,伸手就提着男人的衣領将他從地上拎了起來,這一變故讓人措手不及,男人哎哎叫喚着:“誰在我後面?快點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晉甜喊了一聲:“夏林。”然後來到夏林身旁安撫他。
雖然夏林看起來一直都是沒有多餘感情和思維的樣子,但晉甜還是能夠感覺到,在進入S實驗基地之後,夏林整個人似乎都緊張了起來,對周圍的一切應激表現的極為敏感,再加上現在的夏林對晉甜有一種說不出的保護欲,表現再激烈些晉甜都不會驚訝。
在晉甜的安撫下,夏林将男人放回了地上。
原本眼中有些憤怒的男人在轉身看清了夏林的存在後,所有的憤怒全都一掃而空,竟然盯着夏林發起呆來,直到晉甜喊他他才回神。
“啊……哦……”男人推了下眼鏡,兩只手插進了口袋裏,身上所有的消沉全都不見,臉上甚至出現笑來,“原來你不是這個研究基地裏面的人啊,那你不認識我也是正常的,你可以喊我……花教授。”
“花教授?”
“花教授!”
疑問來自晉甜,驚嘆來自萬飛揚。
作為從這裏跑出去的研究員,萬飛揚自然認識S基地裏這些德高望重的前輩們,像是花教授這種在末世之前可全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被晉甜扔在後面的萬飛揚順着路跑了進來,他一路沖到了花教授跟前停了下來,氣都沒有喘勻就急忙詢問,“花教授,還好你平安無事!研究基地裏面都發生了什麽事情?其他的教授和研究員都到哪裏去了?我看許多原本需要進行身份檢測的房間全都被打開了,還有一些工作室卻都被鎖死了……大家全都不見了。我看見基地裏面很多地方都長滿了植物的根系,這些根系是怎麽回事?還有外面空地上的那些……”
一想到在外面看見的那些從身體中長出植物的保安人員,萬飛揚的唇瓣顫了一下,臉上扯出一個苦澀難看好像随時會哭出來的笑容,“教授……這些都是怎麽回事啊?我才離開了不到一周的時間而已,基地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就連那些攻破基地的人我都找不到了,只看見個別幾個也在地面上……”從身體中長出了樹枝來。
花教授沒有着急回答萬飛揚的問題,他用一種極為認真的帶着奇異亮光的眼神盯着萬飛揚看,這種過于認真的眼神讓人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好似腳下長毛了似的,只想要快點離開。可這種感覺是毫無緣由的,萬飛揚不知道該要如何解釋,他連心中的痛苦都收斂許多,只能夠硬着頭皮站在這裏,嘗試喊了兩聲:“花教授……”
花教授伸手在萬飛揚的頭頂摸了一下。
若是在平日裏,被自己極為尊敬的長者摸頭頂,萬飛揚大概會覺得不好意思又想要親近。可現在的狀态着實太過怪異,萬飛揚感覺自己好像被針紮似的難受,心中全是疑惑,感覺花教授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人,反而像是在看……在看……在看躺在實驗臺上的小白鼠?
萬飛揚還是沒有辦法用準備的形容詞去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他只是覺得自己大概每一根頭發絲都被花教授評估了一遍,同樣被評估的還有一旁的晉甜、夏林兩人。
“好,好。”花教授接連說了兩個好字,萬飛揚卻不知道花教授到底在說什麽好,好什麽。
萬飛揚往後退了一步,躲開花教授可以觸摸到的距離,他不解的再次加大了音量喊了一聲:“花教授!”
花教授這一次終于回應了萬飛揚,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這裏發生了很多事情,在你走之後,沒有想到你又回來了。”
萬飛揚:“……如果能夠将大家救出去的話,我自然會再回來。”
花教授搖着頭笑了一下,“可大家并不需要被救啊。”
萬飛揚卡住了。
花教授指了指這個房間中陳列的東西,“雖然我們的基地被奇怪的人占領了,但他們并沒有阻止我們的實驗,甚至為我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只要保證在最後實驗成功之後,能夠将成果最大限度的用來造福人類,其實不管是誰在管我們都沒有關系不是嗎?只要他們不将我們的成果霸占,讓人類持續現在這種絕望的生活……”
說到這裏花教授停了一下,“你看現在的世界,各國政府全都已經沒有了原本的話語權,不管我們的成果交給哪個野心家,都有很大的可能會讓我們的成果變成只為一小部分人服務,所以說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也不是絕對的不是嗎?”
萬飛揚瞪大了眼睛看着花教授,就像是第一次認識花教授一樣。
而花教授對于這樣的目光不做任何反應,他只是再次掃過晉甜和夏林兩人,然後對着他們招了招手,“跟我來吧,讓你們看看其他人都在哪裏。”
晉甜看了夏林和萬飛揚一眼,三人全都沒有動作。花教授朝着裏間走了幾步,打開一扇門,站在門的另一邊看着三人笑着說:“怎麽都站在原地不動?還怕我這個老頭子吃了你們嗎?”
晉甜伸手抓住了夏林的一根手指,笑着說:“當然不怕了。”說不定誰吃誰呢不是?
然後她就拉着夏林朝花教授走了過去,萬飛揚心中覺得古怪,可看着晉甜和夏林兩人心中一狠也跟了上去,只想着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而花教授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夏林的“特殊”發表過任何言論。
他在晉甜三人全都過了門後将門關了起來,領着三人在金屬制看起來非常有未來科幻感的走道中通過一層有一層的關卡不停往前,最後來到了一間比之前的陳列室更加寬大的房間。
“花教授,這裏我好像還沒有來過。”萬飛揚見花教授停下後詢問,“感覺走了很遠……經過的好幾個地方我都沒有見過呢。”
花教授笑着說:“是啊,你又不是我們這一組的研究員,當然沒有到過這裏來,對這裏感覺不熟悉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花教授,”萬飛揚在房間中轉了一圈,在一面金屬牆跟前停住,擡手敲了敲金屬牆面,“這個房間裏為什麽什麽東西都沒有?四面全都是光可鑒人的牆壁,就連天花板和地面都跟鏡子似的。”
“啊,這個啊……”花教授說着突然在牆壁上按了一下,并以完全不符合老年人的身手從牆壁上打開的門縫鑽了進去。
在花教授進去之前還沒有人能看出來那裏有這麽一個通道,而在花教授進去又飛快将門關上後,大家才發現那個位置不僅有一個通道,牆壁還是透明的,站在這邊的房間裏能夠看見另一邊的花教授。
花教授就這麽跟大家隔了一道透明的牆壁,笑着說:“這裏并不是什麽都沒有,只是你對這裏有什麽都不清楚而已,比如這個通道你就不知道,還有這個。”
花教授說着又擡手在側面的牆壁上按了好幾下,然後這個四面光溜溜的房間裏面突然彌漫着一股好聞的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
如果讓晉甜細數國際知名奢侈品或者香水有那些類似的香味她倒是能夠說得出來,可這個房間中突然出現的香味很明顯跟那些全都不同。
而對這些比較了解的萬飛揚在明顯的呆愣和驚愕之後,只來得及不可置信的喊了一聲“花教授”,之後就倒在了地上昏迷過去。
晉甜在聞到香味的下一刻已經屏住呼吸,可在萬飛揚倒下去後沒多久,她的視野也變得模糊起來,最後只記得自己倒下去的時候被夏林抱在了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聽說14號開始出了GD的事情,山頂洞人作者今天才知道,有誰能給作者科普一下嗎?沒有的話作者自己找找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