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生游戲裏當小錦鯉 - 第 70 章

傳說, 普羅米修斯為人類偷來火種,故而引起了宙斯的憤怒。

為了施以懲罰,宙斯将普羅米修斯綁在了懸崖上面, 并每天派一只禿鷹過去吞食他的肝髒。

然而由于普羅米修斯的神靈身份, 他的肝髒白天被吃完,夜裏就又會重新長回來。

就這樣, 形成一個日複一日,永無止境的痛苦循環。

林尋月手指有點微微脫力。

她用力抓緊手中的劍, 不住發抖。

如果她沒猜錯,系統應當是将每個玩家都單獨囚禁在一個獨立的空間內,給予他們關于“無盡循環”的不同懲罰。

要不是她想試着玩玩砸碎了石頭,發現了空間構造的秘密,裴朝不知道還要經受多久這樣的折磨。

林尋月沿着懸崖另一邊迅速爬了上去,用力把系着裴朝的鎖鏈拽了上來。

望着傷口已經痊愈,但衣服上還是挂着殘餘血跡的裴朝,林尋月有點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 忍住了眼淚,繼續動手給他解鎖鏈, 解不開的地方就直接用劍砸。

在鎖鏈砸得七七八八的時候,裴朝的手指動了一下。

林尋月連忙加快速度, 把剩下的鎖鏈一并拆了, 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裴朝手臂往後縮了一下。

接着,他緩慢睜開眼,在瞥見眼前有影子一晃的時候, 身體快于意識做出決斷,一把掐住眼前人的喉嚨,聲音冷硬如冰:“什麽人?”

光芒刺入他的瞳孔。

裴朝完全睜開眼睛時,頓時愣了神。

他家那位小朋友正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就差把委屈兩個字給寫在臉上了。

裴朝連忙松了手。

他慌亂了一下,想上前去安撫她,又窘于自己剛剛的行為,第一次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沒事吧?”

林尋月捂着喉嚨搖搖頭,咳了好幾聲,才道:“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裴朝已經愈合如常的腹部,聲音聽起來有點哽咽,“疼嗎?”

少女的手掌溫暖軟和,隔着被禿鷹撕得七零八落的衣服貼上他的皮膚。

裴朝瞳孔猛地收縮,喉結一滾,握着她的手腕将手移開,聲音沙啞,“還好。”

林尋月搖頭,顯然是不信他的話:“騙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差點崩潰。

只想一想就知道該有多疼了。

裴朝無奈,伸手去擦她微紅眼角的眼淚:“真的還好。”

“被禿鷹啄食的時候我處于半昏迷狀态,本身又比平常人耐疼,所以真的感覺不到什麽。”

“對了。”

他表情頓時嚴肅起來,“你怎麽找過來的?這空間不是封閉的嗎?”

裴朝順便将自己來到這空間內的經歷說了。

他一躍進入數據洪流後,醒來就發現自己被綁在鎖鏈上。

系統給他讀了普羅米修斯的故事,然後就有一只禿鷹過來開始啄食他。

這鎖鏈極硬,很難掙開。

即便強行掙脫開,下面就是懸崖,摔下去也多半非死即傷。

在這種折磨下,裴朝就陷入了昏迷狀态。

林尋月了然。

難怪他根本沒時間研究這個房間的構造。

她回頭,指了一指那邊開着的金屬門,說了自己從隔壁房間爬過來之後,又用盡可能精簡的語言讓裴朝大致了解了這個空間的構造。

林尋月半蹲下身來,用劍在平地沙土上簡單作畫。

這裏的地面比她那邊要好畫很多,只三兩下,一個簡單的圖形便迅速成型了。

“我懷疑,這裏是一個類似魔方構造的,由無數個小空間塊拼起來的巨大空間模型。”

林尋月道,“系統可能将當時所有處在游戲內的玩家全部拉了進來,然後建立了這個‘無盡循環’的新副本。”

林尋月講到這,稍稍停頓了一下。

她依舊沒有明白,系統為什麽決定将玩家單獨囚禁還要留下并不難找的互通口。

這不是擺明了讓玩家之間能夠互相交流嗎。

不過能找到裴朝還是好事一樁。

即便現在還依舊沒有任何能出去的任何頭緒,林尋月的心情并不太沮喪,甚至有點小雀躍。

按照她一貫的經驗。

只要她和裴朝在一起聚集在一起,就幾乎沒有通關不了的模式。

她将整個魔方空間構造的猜想大致闡釋完畢之後,給出自己的建議:“如果真是這樣,我覺得往下走相對安全。”

雖然不知道魔方空間有多少個,但一直往下走說不定還是有幾率能夠碰到底。

裴朝點頭:“那走吧。”

林尋月将劍收起,搖頭:“不行,你還沒恢複好,再休息會兒吧。”

“以及,我很想知道,我們被系統抓到這裏到底是為什麽。”

她看了一眼裴朝。

他表面雖然依舊維持着古井無波的樣子,但眼底有一瞬的閃躲。

林尋月也不再和他繞圈子,眼神懇求地望着他:“想要出去,我就需要更多的信息。”

“裴哥,相信我。”

裴朝抿住薄唇。

林尋月不了解,他卻是知道系統的運轉流程的。

腕表不僅是用來給予玩家提示的。

它同樣也在對玩家實施監控。

系統裏有兩個視角,一個是全地圖視角,一個是玩家視角。

全地圖視角只能看到玩家的行為,聽不見他們說話,而玩家視角卻能捕捉到他們的一言一行。

如果系統沒有故障,依舊在實施監控的話,應該不至于讓他的腕表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然而現在腕表失靈,無疑是表示切斷了他們和系統之間的聯系。

這麽一看,将腕表調至失靈狀态,說不定還是科爾溫動的手。

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了。

但是一旦坦白說了,林尋月也極有可能被卷進這件事情中。

裴朝并不是不信任她。

而是不想她跟着趟這趟渾水。

林尋月大約是看出他的猶豫,笑了一下:“我都被一起抓進來了,你覺得要是真的有什麽事,我能全身而退嗎?”

她知道那一定是裴朝很重要的秘密。

但是都到這個地步了,系統都因為懷疑把他們全部抓進來了。

那以她和裴朝的關系,恐怕早就被注意到了。

與其扭扭捏捏說什麽保護不保護的,還不如兩個人一起扛下來。

她重複了一遍:“相信我,裴哥。”

不是相信我能保守秘密。

而是相信,我能在知道一切之後,和你一起完成你的願望。

裴朝深深看了她一眼。

沉默良久後,他略一點頭:“好,我告訴你。”

……

裴朝其實出生在貧民區的一所孤兒院。

據孤兒院的阿姨說,他剛出生的時候就被放在了孤兒院的門口,也找不到任何親生父母的痕跡。

他上次和林尋月提過,他曾經有一個弟弟,只是後來因為一些原因分開了。

那其實不是他的親弟弟,而是他在孤兒院認識的弟弟。

他小時候性格內向自閉,比現在還嚴重許多,也不怎麽搭理人,所以在當時基本沒有什麽人願意和他來往。

除了友善的孤兒院阿姨,只有這一個小他好幾歲的弟弟格外願意粘着他。

他們就這樣在孤兒院裏相依為命地長大。

而在他十六歲那年,弟弟卻不幸得了一種相當難治的病,需要高昂的藥物才能救命。

孤兒院依靠政府的補貼勉強維持運行,根本無力醫治。

但上面管理層又要維持表面的虛假和諧,不能出現有小孩死亡的消息,于是選擇将他的弟弟趕出去。

裴朝死也不同意,卻無能為力,只能跟着弟弟一起被趕出孤兒院。

沒吃沒喝沒住的,又沒有藥,弟弟的病情很快就惡化了。

走投無路的時候,裴朝意外看到了一則小廣告。

聯合政府在招苦力。

報酬很高,要求卻很簡單,只年滿十八,身體強壯,說是要幫忙測試逃生游戲,檢查游戲中的BUG。

正常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活。

這麽高的報酬是因為要長時間呆在游戲裏,所以在測試的這幾年甚至十幾年基本不能離開政府實驗室,簡直是一種變相的賣身契。

裴朝卻仿佛一個絕望的人驟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而且他也覺得挺合理的。

當時這個逃生游戲政策才出臺十來年,他又一直在孤兒院裏,對于游戲沒有什麽概念。

他想了一想,覺得系統自檢難免有所不足,加上很多副本裏的NPC的程序大抵非常人性化,确實也只有人能試出無限種反應來。

裴朝其實當時沒滿十八歲,不過由于是孤兒,身份難以查證,造假了自己的年齡。

剛好那邊正愁沒苦力來,查的也不嚴,通過了他的申請。

裴朝就這樣換了一大筆錢,把錢和弟弟一起送回孤兒院,委托信的過的孤兒院阿姨幫弟弟治病,自己進了聯合政府去測試游戲。

林尋月聽到這,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怔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說話。

所以她第一次見到裴朝的時候,裴朝才會格外留心她要給她妹妹治病這件事。

為此帶着她,給她送了第一大筆積分。

她當時還很驚訝。

因為在她印象中,像裴朝這個身份地位的人,不是對貧民表示嫌棄鄙夷,就是以他們的卑微弱小所取樂。

稍微心善的,也多半有點何不食肉糜的無知在內。

很少有人能真的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問題。

沒想到卻是因為感同身受。

林尋月心裏有點五味雜陳,問:“後來呢?”

“我進去之後才知道,我被人騙了。”

“他們招募的才不僅僅是什麽游戲測試員。”

裴朝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個嫌惡的表情。

“他們是在做實驗。”

“所以需要一批實驗品,來當他們的改造人。”

他頓了頓,聲音沉下去,“而我不幸,就是這批實驗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