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沉默, 一時半會不能解封。
持續很久，很久。
南煙眨巴無辜的眼眸，裏面是水靈靈的天真姿态。
江南煙雨的湖光水色還被攏在其中，仍是生動活潑的模樣。
秀色美景鋪陳眼前。
楚聞舟就是莫名的, 嗓子裏哽得慌。
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他剛剛說什麽來着——
不會反悔？
“…………”
在如霜似凍的氣氛裏, 又有好久, 楚聞舟終于覺得自己能動了。
第一反應，是回頭看了一眼，被自己誤會的助理。
想不到，自己的助理小方竟然遭受了這種……灼心拷問？！
小方反複去世後，臉上只剩下心情大起大伏過後的麻木不仁。
“……”
少爺您看我也沒用, 我真的很努力阻止你了。
我累了。
楚聞舟又看了小圓一眼，小圓手上拿着鎮定劑想上前。
楚聞舟微微擡手, 阻止了小圓。
他不需要。
又有好一陣，南煙一直努力的按下自己的八卦心, 控制表情, 不讓自己笑的太明顯，因此, 她也不敢催促楚聞舟。
實際她滿心澎湃。
老板您講啊, 再多再狗血, 我也吃得下！！！（破音——）
楚聞舟垂目須臾，擡頭，瞧南煙。
南煙又眨巴眨巴了眼睛, 正襟危坐，粼粼水波潋滟的眸子，看着乖巧極了。
“咳。你問這個……是要幹嘛？”
楚聞舟的聲音帶着略微的沙啞，不自然。
楚聞舟沒有賴賬的習慣。
因此，他想盡量自然一點點，合理的……避開這個話題！
“你說問別人的感情史？”
“對。”
說到這個南煙就委屈：“何導給的作業，有一幕表白戲，我老是拍不出來，或者說，我拍出來了，何導覺得我能拍更好。”
南煙想到什麽，崩潰：“我拍了兩天了，整整兩天何導都對我喊咔，我快瘋了。”
楚聞舟微訝：“就這一幕戲？”
“對，就這一幕，何導說沒有戀愛的感覺。”
何項還說別的女星随便都能拍好，就她這個表演有驚人天賦的，一遇到就死機。
簡直對南煙造成暴擊傷害！
“那你……”楚聞舟想着怎麽措辭。
南煙意會，繼續回答：“讓我找人問問戀愛的感覺啊，藝術來源于生活嘛，真實就是最難的，何導想讓我聽聽別人的戀愛情況，然後結合着自身，盡量的演得更自然一些。”
楚聞舟想了想，發現不對：“那你問小方幹嘛，你們性別都不一樣，能有共鳴嗎？”
別說，還真有。
楚聞舟輕咳一聲，看了小圓一眼，小圓在這一眼中感覺到強烈的危機。
楚聞舟大言不慚：“你該問的是，小圓吧。”
小圓：“！”
老板，我可是和您一起長大的啊，是誰說把我當妹妹的！
妹妹就是這樣用的嗎？！
南煙白眼：“你以為我不想嗎？”
楚聞舟輕輕哼出一個音節：“嗯？”
南煙：“沒有共鳴啊，我和小女生的思維，不太一樣，所以何導才讓我找男性問。”
南煙轉了轉眼珠，随口吐槽。
“那種什麽一見面就臉紅心跳，半夜發短信，心動激動到睡不着覺，我都沒有感覺。對了，還有什麽來着，喜歡的時候會偷偷看，會偷偷的注意那個人的細節啊，眼神交觸會下意識回避，我也感受不到。”
她喜歡一個人，不會壓抑自己欲說還休。
小圓：“……”
小方：“……”
楚聞舟：“…………”
果然是個沒心肺的女人呢！
門外的小美因為聽了過多不适合自己聽的話，已經近乎麻木，眼觀鼻鼻觀心，遁入無色無相無我的四大皆空狀态。
南煙糾結完這些，又綻開一個小笑靥。
那笑容純粹明媚極了，能閃着人的眼睛。
“小方說了一個半了，還好老板你出現了，有7個人的話，我這素材就夠了！！”
“！”
小方想捂住臉，這個現場，他不想聽下去看下去啊——
楚聞舟也是受夠了，眉眼下壓：“到底是誰給你說我有七個前任的？！”
南煙自然：“度娘啊！搜索你的詞條，七個名字和七張照片排一排，從小家碧玉到大家閨秀應有盡有，全都是純天然的臉，沒有一個是蛇精網紅的，還是老板你的眼光不錯。”
南煙一邊去摸手機，想證明自己沒說假話，一邊絮絮叨叨。
“我覺得你第五個和第六個最好看，那種，美的非常清新脫俗的感覺，很難。”
小方：“……”
二小姐，您還是少說兩句叭！
小圓也是木了，她情緒更外露，真的用手去擋了臉，實在不想看少爺發飙。
“真的沒騙你，我搜給你看。”
“對了，你初戀也不錯诶，我當初搜的時候還以為……”
“以為什麽？”
“以為老板你這麽有錢的，該是聲色犬馬，女友是日抛、月抛的，結果一看發現，咦，這個有錢人還不錯滴，才七個女友，怪長情的。”
“…………”
楚聞舟實在聽不出來這是誇獎還是反諷。
同理麻木的，還有身後兩個助理。
搜索界面一出來，南煙猛一擡頭，觸及楚聞舟如鍋底一樣黑沉的臉色，才驚覺自己說的太多，幹笑了兩聲帶過，趕緊将手機塞過去。
不看還好，看過，楚聞舟真的給不出好臉色來。
“小美。”楚聞舟喊道。
小美走了進來，低眉順眼，不該看的，不該聽的，一句也不想知道！
楚聞舟把手機遞給了自己的總助。
小美看了一眼，是國內著名的搜索引擎。
楚聞舟：“給他們老總打電話，把這個詞條前任的相關給我封了，把可編輯狀态改成不可編輯……”
南煙：“……”
動辄聯系公司老總，你們有錢人是有什麽毛病？
小美：“好的。”
楚聞舟想了想：“我的詞條，你重新編輯一份。”
“……好。”
小美小心翼翼：“那要是談不妥呢？”
楚聞舟眉眼壓出淩厲：“我們養的法務是幹什麽的，告啊！這就是造謠！！”
“好。”
都讓法務挪動了，這是真的氣得不輕。
和小美說完，小美記下網址，将手機又恭敬的還給南煙。
南煙好奇：“既然是造謠，那這上面有幾個是你女友啊？”
楚聞舟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偏南煙喃喃自語：“許君雅是沒跑了，前面這個是一個大學畢業的，也沒的跑，這就兩個了，初戀肯定有一個，三個，這中間還有四個，至少有一個是真的……”
“？！”這是什麽排除法則？
說到一半，南煙又反口：“不對，這四個都太好看了，至少得有兩個是……”
“三個！”
楚聞舟拍扶手，氣急敗壞，忍無可忍。
“？什麽。”
楚聞舟閉目，側過眼去，胸膛起起伏伏，臉頰有氣出來的薄紅，好歹還能控制。
“三個，只有三個。”聲音都帶着粗氣。
“咦——”
南煙奇怪。
楚聞舟口吻不愉：“又怎麽了？”
南煙正兒八經：“只有三個，老板你真的挺長情的诶。”
楚聞舟臉色稍霁。
緊接着南煙愉快，翻開自己的本子，咔噠，把筆也按開，正襟危坐，認真道：
“那不然我們就開始吧，你想從第幾個說起？”
“！！！”
楚聞舟臉色又崩了！
……
一室靜默。
四目相對裏，南煙也感覺出一絲不一樣。
緩緩，南煙終于開竅：“你……不想說嗎？”
小方暴風哭泣了，二小姐，你大街上随便拉一個，就問誰想說啊！
楚聞舟深呼吸，平複自己心情。
“我之前說，你可以問我。”
南煙點頭：“對啊，你說了我可以問你的，那你……”
“可我沒說我一定會回答。”
楚聞舟一本正經，不要臉了。
小方：“……”
小圓：“……”
南煙：“……”
這樣想起來，楚聞舟只說自己不會後悔，确實沒有說過，一定要……回答呢！
這也，太雞賊了吧。
可楚聞舟要是打定主意不說，南煙也拿他沒辦法啊！
這還是一個病人，她總不能再氣着別人對吧，心甘情願的說是最好的，但是……
南煙氣呼呼，雙頰鼓鼓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吧，有必要那麽小氣嗎？”
楚聞舟忍無可忍：“那我要讓你說前任，你說嗎？”
南煙：“有什麽好遮掩的，其中一個你都知道了，高中一個大學一個工作一個，也是三個，其中……”
“等等！”
“？”
楚聞舟有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真的說？”
南煙坦然：“都是過去的事了，要是你覺得心裏不平衡，當交換也行啊！小方也可以旁聽啊！！”
關鍵是她得把素材找好，不然這一幕戲一直不過，她沒臉見整個劇組啊！！！
小方：“！”
二小姐，我可不敢，你們互相傷害就好，還是饒了我吧！
楚聞舟又是一陣沉默。
南煙的前任……
她會喜歡什麽人。
他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于是衆目睽睽下，楚聞舟輕咳一聲，喊小美。
“之前我們來會議室前你說的什麽？”
小美支離破碎的腦神經急速轉動，好半天，試探道：“說少爺您今天的工作量很大，開個會，然後把剩下的合同交給我們秘書部？”
楚聞舟點頭：“這邊沒什麽了，把人聚集齊，在大會議室去開會吧。”
“開完會就下班。”
南煙：“那我……”
楚聞舟頭也不回：“你不準走，等着。”
口吻莫名強勢。
楚聞舟和小方都離開了，小圓留下。
南煙迷糊，看向小圓：“你家大少爺這是答應了，還是沒有啊？”
小圓認真：“二小姐，您覺得我像是明白的樣子嗎？”
呃……确實不像。
但是沒有反對，姑且就是，能說吧？！
還是楚聞舟想聽她泛善可陳的戀愛史？
南煙仔細想了想，穿來之前，她其實也是談的三段，第一段高中，想試試神秘的“豬肉”味兒，不太好嚼吧。
第二段是大學，身邊的妹子都有了，她覺得自己也該有，也不是什麽好結果。
工作後，談了個娛樂圈的人，那個時候，南煙還對娛樂圈的認知不夠，她男友和楚豐軒不一樣，是出軌了的，還出軌的男人，南煙那段時間簡直覺得自己頭上是呼倫貝爾大草原，但說他是雙也不是，就是……娛樂圈，睡來睡去很正常，睡男睡女，也很正常。
最後這一段給南煙留下了陰影，從此她對感情敬謝不敏。
再往後……
南煙就不想嘗試了。
南煙一邊回憶着，一邊跟着小圓去了楚聞舟的辦公室等待，還是熟悉的那一間。
不過熟悉的地方，卻有些她陌生的場景，向來一塵不染的煙灰缸裏，有了煙蒂。
南煙奇怪：“楚聞舟什麽時候會抽煙了？”
撚起一根煙蒂，上面的牌子南煙知道，勁兒大。
小圓哀怨：“少爺一直會，只是平時不抽。”
南煙愣了愣：“那他……”
“太累了，又沒辦法休息，提神的。”
提神……
南煙手上的煙蒂忽而有些燙手，她不太能想象楚聞舟抽煙的模樣，克制又冷清的男人打破規矩，會讓她，邪惡的很想看看。
南煙神色不自在将煙蒂放下，垂目：“世界離了他又不會不轉，他還是個病人，幹嘛……”
“楚家的家業是老爺留下的，大少爺和二少爺護不住，還有何家對楚家的産業一直虎視眈眈，少爺不願意這些東西剛交到他手上就丢了，他會很愧對老爺的。”
畢竟，楚氏集團所有版圖，都是老爺的畢生心血。
小圓想到什麽，口吻帶着些生氣，道：“少爺已經忙的好幾天沒按時吃飯了，他這幾天不止抽煙，咖啡也喝得多，今天吃了胃疼藥，我哥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才想着叫二小姐你來的。”
一口氣說了這些，南煙不回答。
小圓也不想遮掩了，嘟着嘴，惱怒。
“其實少爺也想規律的，就是有時候，真的被逼得沒辦法。楚家的那兩個哥哥們，從來都不體諒他的，好像他們不是一個姓一樣，少爺的大哥二哥該姓何才是真的。”
說完，小圓憤憤去拽自己衣角，衣角被她揉的皺巴巴的。
這個南煙是知道的。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還是另一回事。
南煙不是鐵石心腸，不會沒有感覺。
“那他平時吃什麽，家裏不送來了？”
過了好一陣，南煙再度發問。
“不想讓外婆擔心，為了趕工作已經住附近的公寓了，家裏送來也沒用，有時候……”
他們拿楚聞舟沒辦法，有時候放冷了也不會動，浪費了。
小圓吐口氣，低頭：“讓員工食堂做了，溫着，等要吃了端上來。”
南煙揚眉，奇怪：“他能吃得慣？”
小圓：“少爺生病前，忙起來就是一直吃的食堂的，現在……至少是口熱的對吧。”
南煙皺眉：“他工作到底多忙？”
“今天已經簽了三大堆合同了，都很重要，楚氏集團的資産很龐大。少爺現在精神沒那麽好，就容易反複看，就……會更耽誤久。”
南煙長吐口氣。
“不讓人省心啊。”
口吻是斥責，卻帶着幾不可聞的親昵。
可不是麽？
小圓郁郁。
要是他們勸得住，要是不那麽忙，也不會想着把南煙拉過來啊！
“行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南煙打斷小圓的話，又坐沙發上了，想了想，又道：“對了，你過來，我還有些事問你。”
“？”小圓愣愣，走近。
南煙指了指拐杖：“楚聞舟做完手術，腿最近怎麽樣了呢，你說說呢。”
擡目間，一臉正經。
這個會，比楚聞舟想象中要久。
一家一家公司說過去，事情還是比楚聞舟想象得多，秘書拿捏不住的，也比他想的多，還得一句句說。
秘書部那麽多人，一個人多說兩句，就是十幾分鐘過去了。
等楚聞舟開完會，比正常下班時間還晚十分鐘。
人都散了，小方推楚聞舟回辦公室，楚聞舟捏眉心，有些倦怠。
等回了辦公室，南煙已經在沙發上睡過去，又醒過來了，打哈欠在醒神揉眼睛。
實在是等得久了。
楚聞舟見女人眼角有微微的潮紅，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嗎？”
語氣是罕見的溫柔。
這種溫柔裏，也透着滿滿的疲憊。
南煙和楚聞舟對視，發現很多自己來時忽略的細節。
楚聞舟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向來整潔注意儀表的人，下巴也有青青的胡茬。
小方給楚聞舟推的輪椅，他來的時候，是小美推的輪椅，南煙深谙楚聞舟的性格，如非有需要，他會自己操作的，這是太疲憊了，不想看前路才讓人推的。
南煙露出個無奈淺笑，伸懶腰：“是啊，老板，等很久了……”
楚聞舟以為南煙又想說感情史，想着她演戲的工作，剛一糾結。
只見眉目如畫的女人又打了個哈欠，聲音帶着含糊的困頓，帶着不易察覺的柔軟。
“所以，我真的好餓啊，劇組都是整點吃飯的，老板，帶我這個吃了一個月盒飯的小員工，去吃頓好的呗？”
楚聞舟愣了愣。
緩緩，唇角翹起，嗓音沙啞低沉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急，說肯定是會說的。
前段時間日萬的時候，我覺得文章有很多問題，這幾天基本都單更，我會返修，然後下一段劇情就是那啥（你們懂的）很重要，我也需要好好理順大綱。麽麽噠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