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四十九條
“蟲族要第二次孵化了？！這麽快？”李聞聽到這話眼睛瞬間瞪圓。
他看了一眼還在低頭慢悠悠地品茶的蘇予, 急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和個沒事人一樣啊？！等等, 你的茶是哪來的？”
“積分兌換的, 算是軍用物資，”蘇予微微擡手, 臉上一片淡定，問道，“商城裏還有咖啡你要嗎？”
“我現在很緊張，哪還喝得下去？”李聞有些焦慮地原地跳了跳, 然後餘光掃過旁邊安然品茶的蘇予, 視線一頓：“……有加冰的嗎？”
蘇予：“……有。”
半分鐘後，李聞捧着杯冰咖啡在蘇予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輕輕喟嘆一聲。
他是知道之前那一次所有人全軍覆沒時，AI因為站位逃過一劫這件事的, 但是之前的圖景太過慘烈, 導致他現在聽到蟲族孵化這件事，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焦慮。
尤其是在看到蘇予之前指示的十個目标地點根本連不成一條防線，零散到連及時支援可能都做不到的時候。
想到這, 他捧着咖啡，轉頭看向一臉淡定的蘇予, 問道：“你真的一點都不緊張嗎？”
“還行。”蘇予淡定地用手指敲了敲控制面板，清脆的敲擊聲響了起來，“你現在可是主帥, 你要是慌了, 你手下的兵怎麽辦？”
李聞撓了撓頭：“我哪是什麽主帥啊。”
他對于權力這種東西一直是敬謝不敏的，也從來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主導一場戰争。
他連一個團體賽的指揮的當不好。
“總有會有那麽一天的。”蘇予随口安慰了一句, 随後看向戰場偵察兵視角傳回來的戰區視頻。
此時，白悅正在隊伍的最末，轟着一群人往蘇予指定的地方趕。
機甲裏的聲音狂躁而有壓迫感。
“今晚上都不準給我掉鏈子！不打完十萬只蟲族誰都不能下線！”
“她這太粗魯了。”李聞皺眉道。
“但是很有效果。”蘇予說。
她之前一共給出了十組地址，白悅小隊的成員是距離最遠的，但是卻是最先到達的。
李聞看着面前傳回來的十組紛亂複雜的畫面，眼神渙散了一瞬，努力學着蘇予的樣子将所有鏡頭盡收眼底。
看着看着，他的眉頭就猛地皺了起來。
這些位置都太偏了，幾乎沒有蟲族，如果只是為了緊急躲避新孵化的蟲族，這裏的地點顯然不是很合适。離開了蟲族密集區，再次想要進去就是難上加難了。
更何況，他們還有十萬的賭注。
他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蘇予算錯了位置。畢竟她也只是一個學生，再優秀也難免有失誤的地方。
“小五，你不用那邊那個模拟星球嗎？”
李聞欲言又止，指着兩人後面幾人高的仿真星球道。
模拟星球看起來要比傳回來的監控畫面直觀得多，對于蟲族密度也有标記。
“那個太宏觀了，看不出細節。”蘇予簡短回答。
兩人正交談着，突然監控裏的地面抖動起來。
高耀帶着狙擊手小隊匆匆徒步趕到蘇予指定的地點時，就猛然察覺到了不對，放眼看去，遠處，一群低等蟲族破土而出，數量密集，以一種勢如破竹的氣勢轟隆隆地向四周奔襲而來，掀起煙塵無數。
面對這樣的情況，本就因為機甲被收回而缺乏安全感的狙擊手們當下想起來前幾天被蟲族支配的恐懼，當下慌亂起來，拔腿就準備跑。
“怎麽回事？蟲族又孵化了？！”
“這個方向看起來又是朝我們這來的？這是到底怎麽回事？！”
“我去，我不想再死一次啊。”
學生們正慌亂着，之前指揮的女聲再次降臨，語氣中隐隐地不可違逆的威嚴讓學生們條件反射地精神一振。
“都趴下，不要亂動！”
“再說一遍，都趴下t！”
眼看着蟲族們的位置越來越近，學生們互相對視一眼，紛紛趴下。
這是一片平原，荒草叢生，幹枯的雜草大約能長到人的膝蓋。
在他們的身後，是一片高低錯落的小土包，狙擊手們是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身後就有更好的藏身地點，為什麽指揮不讓他們去。
“我感覺這場又要完，早知道不來了。”一位趴在地上的狙擊手小小聲道，“我前兩天才剛剛被扣了一半積分，心好痛。”
“安靜！”高耀掃了趴在旁邊的學生們一眼，沉聲道，“服從指揮。”
“服從指揮？這是你們叛逆者小隊該有的理念嗎？而且旁邊已經打起來了，咱們旁邊就有一隊！這距離也太近了，真的合理嗎？”另一個狙擊手小幅度地動了動，扣緊手裏的槍，似乎是想動手，下一秒，被遠處的蟲族發現，一爪戳爆了腦袋強制下線。
指揮艦裏，正在指揮其他地方的學生有序開展攻擊的蘇予餘光掃到了這一幕，立刻将語音轉了過去。
“都別動，趴好！”
低級蟲族的動态視覺非常發達，但是腦子簡單，對于體型微小并且不動的東西就完全生不起敵意。
在忙得手指幾乎都飛舞起來的蘇予旁邊，作為唯一觀衆的李聞早就已經看呆了。
他從來就沒想到，以人的能力，竟然能同時兼顧到這麽多隊伍的同時運行，甚至對于其中的細節都能了如指掌。
在蟲族湧出之前，李聞還在懷疑蘇予的布局，但是在看到蟲族們湧出之後正正好完全嵌合入十個小隊的火力範圍中時，這種懷疑猛然變成了欽佩。
他從來就沒見過這種指揮！
這種運籌帷幄，對細節的把控精确到令人膽戰心驚的計算是他可能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
“九號小隊散開攻擊，将蟲族往東南方向趕，給狙擊手們騰出足夠的空間。”蘇予将指令傳給狙擊手們旁邊的隊伍，然後連通了白悅隊伍的通訊：“降低火力，小隊整體後退一百米。”
“其他隊伍全部跟上！”
李聞盯着指揮面板，發現蟲族真的如同蘇予指令的那樣快速向東南方整體遷移時，再看向蘇予的眼神都在發着光。
“怪不得這幾個小隊的數量不一樣！”李聞驚喜道。
這樣的人數布置，正好能使火力的運用達到最極致，幾乎沒有人力的浪費。
而且，這個位置因為過于偏僻，根本就沒有高級蟲族發現這邊的戰争，戰争難度也直線下降。
“別驚訝了，幹活。”蘇予将視線從上面一排的三個隊伍上挪開，對李聞道，“這三隊歸你。”
“啊？”李聞一驚，下意識放出了精神鏈接，然後才猛然覺得無從下手。
剛剛看蘇予指揮有多熱血沸騰，現在就有多手足無措。
李聞在原地站了兩秒。
“去鏈接他們隊伍的隊長，或者偵察兵也行。”蘇予掃了李聞一眼，高速運轉的腦子立刻明白了李聞的困境，點撥道。
這些隊伍是臨時組建的，沒有隊長。
李聞一愣，想了想，立刻照做。
另一邊，被蘇予分出去了的一至三小隊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耳邊一直響起的聲音猛然消失，一種莫名的空落感湧了上來。
此時，他們才發現，剛剛萦繞在耳邊的聲音竟然是那麽讓人心安，這種時刻被人關注着的可靠感覺，他們從來沒有在其他指揮身上體驗過。
眼看着三個小隊的輸出減緩，蟲族部隊也因此開始向他們的方向傾斜，李聞立刻下達了自己團戰中的第一條指令。
“打開通訊系統，傳達我的指令。”
一句話以一種熟悉的方式出現在了偵察兵的腦子裏，他們甚至愣了一瞬，然後才打開了機甲內的全隊通訊系統。
“就按你最近的風格指揮就行。”蘇予掃了李聞一眼，見縫插針說了一句，繼續埋頭進自己的指揮面板裏。
李聞點點頭，開始下達下一條指令。
其實這并不難，因為沒有高等蟲族的原因，這些低等蟲族帶來的恐懼感幾乎不值一提，看着李聞的指揮開始走上了正軌，蘇予雙手頓時離開了指揮面板，對着察覺到她的動作猛然看了過來的李聞笑道：“挑戰一下？”
“我？”李聞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蘇予笑道。
蘇予從當時在第三軍時就開始這樣做了。
如果不是一場非她不可的戰争，她就會将指揮的權柄暫時交給下屬。
指揮能力是需要培養和傳承的，在不知道哪一天可能就會赴死的重壓下，她一直都在致力于多培養一些能獨當一面的年輕人，免得軍團後繼無人。
而從史料來看，她無疑是成功了，後來結束黑暗紀念的将領們，大半都是她曾經帶過的下屬。
“你觀察一下，誰狀态好，就給他調到前面去，讓狀态下滑的人能及時調整，順便從隊伍再裏抽調幾個偵察兵到處看看周圍有沒有高等蟲族準備過來，如果有，再抽調一些人去把它們引開，還有，現在的站位太過密集，讓他們散開一點，狙擊手該用就用別把他們忘了。”
蘇予看着李聞皺着眉頭不說話的默聲指揮還感覺有些新奇，感覺把差不多要交代的話都交代清楚了，她伸了個懶腰，整個人窩進了椅子裏，開始以旁觀者的視角重新審視這場戰鬥。
此時，之前設好的包圍圈因為蟲族的數量減少而開始縮小，無腦的低等蟲族們在炮火的侵襲下不斷向着機甲沖鋒，甚至有好幾次都差點擊中機甲，最終被狙擊手打中腦袋和心髒撲騰一下不動了。
戰場上，趴在最後面的狙擊手擦了擦槍，語氣不屑道：“這也太簡單了吧？都沒有什麽成就感，你們總司令也就這樣嘛。”
“你要成就感你應該前兩天來的，那才叫個刺激。”另一名狙擊手打出一槍連忙反駁道。
“我現在反正是越來越覺得你們就是運氣好了，你看看這一場，司令發揮了什麽作用了？都是低等蟲族，沒什麽意思。”
“啧，你這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着兩人快要吵起來，高耀正準備制止，之前那位開口諷刺的狙擊手裏的狙擊槍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型機甲出現在了他趴着的空地上。
李聞淡淡的聲音在剛剛爆發争吵的幾人腦子裏響起。
“偵察兵在遠處發現了高等蟲族，你負責引開，立刻出發。”
“憑什麽是我，對上高等蟲族哪還有活命的機會？！”狙擊手立刻爬了起來反駁道。
“既然追求刺激，那當然是要貫徹到底了。”李聞說道，“其他人有想法的也可以報名。”
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
另一邊，其他隊伍的攻擊仍在繼續，配合默契，蟲族的數量近一步減少，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李聞是在同時控制着幾方的局勢。
高耀滿心震撼。
發生了什麽？就這麽短短的時間，李聞竟然明顯得成長了？！
李聞非常滿意地将引走高等蟲族的任務發布下去，邀功似地看向蘇予，然後就發現蘇予躺在指揮位的座椅上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
李聞：“……”
這都能睡着？
這可是模拟艙！
蘇予被李聞炙熱的眼神盯着，似有所感，立刻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看向面前的指揮屏：“怎麽了？我錯過了什麽嗎？”
所有的隊伍都在正常範圍內活動沒有哪裏出問題啊。
蘇予疑惑地看向李聞。
李聞滿臉幽怨：“你錯過了我的高光時刻。”
蘇予：“？？？”
那是個什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