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索命帝君
每年的二月初三,傳說是帝君的生辰。
在這一日,這個世代以釀酒為生的月狐族後代就會請出帝君的畫像,供于神壇頂禮膜拜。
場面極為隆重。
那年,村民一如往昔般進行着祭祀。許是鼓樂的聲音,又或許是祭祀上衆多開壇了的酒特有的香氣吸引了這位神秘的不速之客。
男子穿着一身質地做工都甚稱上品的玄色長袍,發冠上罩戴着一精致的竹編鬥笠,鬥笠圍遮着面紗。
男子進了村子後,向村中人了買了幾壇子的如意酒。正在男子準備離去時,突然刮起了一陣狂風,風将玘的畫像送至了那神秘男子的身邊。他接住了畫像看後,便問起了畫像的落款之人。村長不無驕傲地告之是這村子的先祖。神秘男笑了笑,說道:原來是月狐族的後人。村長欲答“正是。”可就連這兩字都還沒說完,人就倒下了。
一場屠殺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瑤和玘被蘇洛領着穿過了深深庭院來至後了花園中,經一座假山邊上的石門而入,進入了前往地下的通道。
通道很深,盤旋而下,兩邊牆上每隔着三五步的距離就對應點着兩盞長明燈。三人彎彎繞繞,順着的石階到了地下酒窖。
酒窖是敞開式的設計,裏面亮如白晝,寬闊幽深數丈之高的酒窖,石柱支撐林立,泥地磚牆陰涼卻不潮濕,裏面大大小小的酒壇子,筍殼黃泥封口,數以萬計。
看了看這滿酒窖的酒,瑤不無驚訝,道:“釀了這麽多的酒,這得花多少工夫啊?!”
看着瑤,蘇洛是笑了笑,嘆道:“只可惜你沾不得。你說你朋友喜歡,我就覺着有一日你會來,釀着釀着就多了。”
跟在身後的玘,看着這滿地窖的酒他是皺起了眉頭。這回倒不是吃醋蘇洛的用心,而是他隐約覺着這地窖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那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硫磺的氣味,使他隐隐難安。
九重天的老神仙們每日裏不是煉丹就是制藥,而硫磺硝石之類他們是必用的,久而久之,對這種味道玘是異常的敏感。
玘的不安是對的,就在幾十步之遙,黑色的*火*藥*布滿着各個角落,牆上的長明燈上連着浸了火油的導火麻繩。
站在入口處,玘出聲詢問道:“蘇洛,你這酒窖中怎有硫磺的味道。”
蘇洛笑了笑,以為玘吃醋的他,笑道:“怎麽會,沒有啊,瑤,你覺着有嗎?”
瑤笑了笑。
這邊牆上的油燈燈油往下幹涸,突發“嗤”了一聲,火苗瞬間便竄上導火繩,緊跟着順麻繩呼嘯而下,沒過一會兒就燒到了地上,喘息間赤紅的火舌是席卷上了地上的火*藥。
一個,兩個,高熱下,這些寄托着蘇洛滿滿情思的酒壇紛紛暴裂。
聲響如雷,霎時,炸裂的瓷片四處飛射又如利箭,紮入牆中,紮着完好的酒壇,瓊漿立時破壇而出,傾刻的工夫酒如汪洋。轉眼,酒助火勢,火舌猛然高竄至了酒窖頂部。
火焰随着流動的空氣迅猛地拍向了入口處的三人。
這着火前後的迅猛是未等及瑤回應蘇洛的言語,只是在眨眼之間,整個酒窖就成了一片汪洋火海。
見勢,玘第一個反應就是擋在了瑤和蘇洛的身前,神速起決結印,離烈火焚身就那麽差一根發絲之距時,地上是驟然地升起了一道透明的如寒冬裏河面冰層般的結界。
有着結界的保護,火舌被禁锢在了裏面,三人連着身旁的酒壇一切安然。
玘轉身看着眼前的瑤,輕聲問道:“吓着了沒?”
瑤盯着玘的臉,笑了笑,“吓着倒沒有,花臉貓我倒是瞧着了。”說着是伸手擦淨了玘臉上的煙灰。
擦淨後,玘是自然地牽住了瑤的手,動作親昵而又自然。
瞧着這一幕,邊上的蘇洛,雙眸中的神彩是突然暗淡了下去。
這時,上面的入口傳來了沉重急促的腳步聲,伴随着李伯的聲音。
“主子……不好……了……”
後背上戳插着三支利箭,一支更是穿透了肩膀,整個箭镞露在了胸前,滿身的血污,李伯跌跌撞撞地跑了下來,一個踉跄,幾步後是摔落了下來。
“主子,外面……有暗衛……”李伯撐着手扶在了牆上,弓曲着身子表情極其痛苦,手指着外面,斷斷續續地說道。
聲音微弱,入口處的三人是根本聽不見,閃身上前,蘇洛急忙扶着李伯,靠在了自己的臂膀裏,“怎麽了?是誰?”
“……暗衛,是皇帝……快走……”
李伯已氣若游絲,說着嘴裏是嗆出了一口暗紅色的鮮血。
看來是快不行了。
聽罷,蘇洛的眼中是冰藍再現,憤怒地喊出了雲泉國皇帝的名字,“慕容狄!”
月狐族最大的特征,就是在內心波動較大時,若不加克制就會出現冰藍色眼眸。
李伯點了點頭。
過河拆橋,看來這皇帝是要卸磨殺驢了。除了靖王的一衆妖人,豈能留着你蘇洛這個妖人中“妖人”。
“我帶你出去。”憤怒過後,蘇落是面無表情。
李伯費力地搖了搖頭,“主子,……沒用的……箭上浸了……毒……”言語時,口中的鮮血是不停地噴湧而出。
“玘,你可不可以救救他?”瑤看着玘,眼中滿是哀求。
玘側臉輕嘆了一聲,起身意欲離去。
瑤急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玘。”
玘看着瑤,搖了搖頭。
瑤雖覺着無望,但還是不甘心地求了:“玘,我求求你,救救他。”
說好的永不再犯,瑤此刻是一點都不記得。
玘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也沒說什麽,提手抽了衣袖出去,只是衣袖離開時,一顆丹藥從他的袖裏滾落了出來,落在了瑤的手裏。
情關難過,情字磨人。
嘿嘿!這身為立法,扞衛法紀的帝君,最終還是過不了一個情字,選了逆天違法。
仙丹比不得瑤的神血。雖不能長生,但也絕對能讓凡人保命痊愈。
瑤立即将丹藥分半,一半喂進了老者的嘴裏,緊接着閃着寒光的指尖是當即斬斷了李伯胸前刺穿出來的箭簇。
箭簇一斷,瑤示意蘇洛拔了李伯身上的箭。
蘇洛皺了皺眉,随着老人的接連的幾聲悶“哼”,幾支利箭是被硬生生地拔了出來。
拔出的三支利箭,除了被斷了箭镞的那支,兩支箭頭倒鈎上是帶滿了猩紅的血肉,幾個血窟窿血噴不止,李伯疼得昏死了過去。
瑤将剩下的半顆丹藥捏碎成粉,分別撒在了幾處傷口上。仙丹就是仙丹,藥粉一入眨眼間噴血停止,傷口上的皮肉亦如變戲法似的完好如初。
蘇洛雖會仙法,但也只限于武鬥的這種。對于眼前的這種神奇再造,他也是驚異非常,頓時,看向瑤和玘的眼神是多了幾分莫名的東西。
看歸看,蘇洛他也似乎過忘了這種神奇在他身上也發生過。
“別這樣看着我們,這只是對凡人特別管用。”
玘看着蘇洛說了一句。
玘說的是真話,這東西,換成神界之人用,也就只是顆仙丹而已,管用但絕沒這種功效。
種族差異太大,沒有可比性。
蘇洛聽後笑了笑,看着瑤說道:“謝謝。”
到底,對于玘,他還是不待見。盡管東西是玘給的,但他覺着若不是瑤求他,這冷冰冰的帝君是不可能施藥的。
事實也确實如此。
說過不插手,只會順應天意,讓蘇洛結束生命,現在是機會來了。
玘看着蘇洛,心想着是該說的時候了,他知道瑤對蘇洛是狠不下心的,這個惡人還是自己來當比較好。
便道:“你還真得謝她,若不是她觸犯天條救了你,你怎能活到今日,而她的慈悲卻害得樊凡夫婦三世無子,連帶着自己還要下來替你還債。真要謝,那你就趁這機會棄了現在的身體,也好讓魂魄回到樊玘的身體裏去。”
說的很無情,意思就是讓蘇洛趁這機會死掉算了。
聽玘這麽一說,蘇洛算是明白了自己想不通的事,帝君為什麽下來?敢情是來索命的。 對,就是個索命的神,一張畫像葬送了他整個家族。
想畢,蘇洛苦澀地笑了笑,看向瑤的眼眸裏除了感恩是隐隐夾雜着幾絲不舍。
蘇洛将李伯靠在了牆壁,對着瑤輕聲問道:“他說的是真的?”
瑤點了點頭,望着蘇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一死一生雖然同一靈魂,但終歸,樊玘不是蘇洛,是兩個不同的人。
看着瑤點頭,蘇洛閉目苦笑了一聲,對着玘說道:“好,我會如你的願。”話說得是異常輕松,只是眼中神情複雜。
瑤雖然在來時就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在這正當口,心中還是難受得千萬般。
“蘇洛,對不起。”瑤言語道。
蘇洛看着瑤搖了搖頭,“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連累你犯了天條。”
一時間,地窖裏變得是非常地安靜。
玘輕嘆了一聲,伸手拉起了瑤,“我們走吧,這裏的事讓他自己處理。”
為免瑤傷心,玘想着帶她避開。
瑤起身,沒有言語。
蘇洛挑了挑眉頭,扯了一笑,起身看着玘說道:“我和慕容狄有筆交易,幫他處理了靖王他将“神界法卷”送給我。帝君可知道我要這修仙的法卷何用。”
“何用?”玘問道。
“入神界替我月狐族一百八十三條性命讨個公道。今夜我死在了這裏,就請帝君為我月狐族讨回這筆血債。那人屠村後拿走了你的畫像。只要畫像還在帝君該認識的。”因為畫像上陪襯的一樹白梅是玘的傑作。
“屠村的竟是神界之人。蘇洛,你怎知曉的,這又是為什麽?”瑤真是不敢相信,這靈霄是得罪了誰以至子孫後代都跟着遭殃。
靈霄,瑤認識,就是靈霄下了凡塵後韶華才替了他的。
蘇洛收回看着玘的目光,對着瑤輕聲說道:“那人後來我見過,他的右手腕處有類似牙印的傷痕,我跟着他進了空靈湖底,可惜的是跟丢了。”說着,他是稍稍頓了一下,皺了皺眉頭,臉上不無擔憂:“還遇上了兩只扁毛畜生,那兩個好象知道你血的秘密,本想殺了他們,可惜的是我終究是凡胎,被他們跑了。”
聽蘇洛這一說,玘先是怔了怔,随之很多事情在他的心裏是豁然貫通。
鷹妖早知神血之事,瑤水雲居被襲,主謀是昂,必是無疑。
“你确定他們不是從你的身上知道的神血之事。”為求證,玘故意地問了一句。
蘇洛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這時,地面上方傳來了極輕細微的腳步聲。聽着有不少人,從行步上就能判斷出,來得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緊接着,外面人聲傳入,“大人,要不要進去看看,你看這地面都燙成這樣了,估計人也早成灰了。”
“不可妄動,這兒整個地下都是酒窖,按理說這塊地面也不應該不燙的。去,用那金絲烏網封了入口。”
随着話音一落,頂上門口處傳來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
“那老頭的孫女呢?”
原先的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聽這話,看來是要用活人來逼迫萬一沒死的蘇洛了,他們是做了預備。
地窖裏,蘇洛輕嘆了一聲,對着瑤說道:“你們走吧。李伯的孫女在城主府,就拜托了。”
“走不成了。”玘轉頭看向隔着結界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