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問題上過多争論顯然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她跟赫沉立場不同, 思考方式也不同, 所以在事實成為強有力的證明前,誰也不可能說服對方。
不過其實她到底怎麽想根本無關緊要, 因為她什麽也做不了。如果不是因為他關于J的那番話說得太難聽,衛珈覺得連昨天的那場争執都不會有。
“某種程度上你們确實更強大,這一點我從沒有否認過,但是你們能做到的許多人類也能。”她微微一笑, “當然, 你的強大也能側面證明我父親研究成果的成功。”
以赫沉短短兩年就能将權力籠絡到這種地步的手段來看, 大概很難有人能與之抗衡。
邊說話時, 衛珈邊往後縮了縮, 別開臉脫離了扣住自己下颌的那只手。昨天飛機上的事發生後,衛珈就想盡可能地避免跟他有肢體接觸, 甚至靠得太近。
他直起身睨着她:“怕什麽?”
面前的女人側着臉,機艙外秋日裏的暖陽照射進來落在她臉上、耳朵上,細細的絨毛清晰可見,被白色毛衣一襯托更顯得柔軟。
然而她垂着眼睫, 看得出十分戒備與抗拒。
對于衛城創造了他這件事,赫沉不置可否, 但總有一天他會讓她知道,仿生人能夠做到的,将遠遠淩駕在人類能夠創造出的極點之上。
衛珈看見視野裏那雙軍靴後退幾步,然後重新走回駕駛位。充滿壓迫感的氛圍消散, 她下意識擡眸朝赫沉的背影看了一眼。
“我什麽時候可以繼續關于密碼的事?”
他側對她站着往窗外看:“随時。”
“那我以後也不需要負責你的起居了,對嗎?”
赫沉聞言眉頭忽然皺了皺。
他想到了喬易找來的那個仿生人。
從前他沒有在身邊留過女人,不管是仿生人還是人類,負責起居有智能設備,他也不需要像其他仿生人男性一樣找女人來纾解欲望。
仿生人的生理需求通常只會在外界條件刺激下産生,而他可以控制,也并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樣為了證明自己的生命體特質而“重欲”。
唯獨面對衛珈例外。
而昨天如果不是為了像喬易說的那樣方便照顧她的起居,他根本不會讓那個女人留下。
他壓下心底的不悅,淡淡“嗯”了一聲。
衛珈放下心,轉頭看向窗外。
飛機已經駛出了訓練場邊界,下方是不同的設施與建築,俯瞰時那種獨屬于軍隊的冷硬與肅穆撲面而來。
赫沉想到什麽,漫不經心問:“更衣室裏的東西喜歡嗎。”
衛珈一噎。
她沒帶任何行李,所以不得不穿更衣室裏的衣服,吃人嘴軟拿人手軟,衛珈只随便拿了幾件最簡單的出來,其他東西就不準備再動,也不準備特意再跟赫沉提起。
衛珈在心裏自嘲地笑了笑。畢竟她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去向被迫輾轉,之前還當了一段日子的苦力,幾件衣服就當辛苦費吧。
然而他這樣理所當然地問她是否喜歡還真是說不出的奇怪。
衛珈硬着頭皮答:“很……貴重。”
赫沉伸出去在懸浮屏上點了點的手一頓,轉過身看向衛珈,後者盡力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樣跟他對視:“無功不受祿,指揮官給我随便準備幾件衣服就好。”
“你可以當成你破解密碼的報酬。”赫沉面無表情,語氣帶了幾分輕嘲。
衛珈面色平靜:“我知道能夠繼續破譯密碼并不是我的任務,而是我得到的好處,我不會真厚着臉皮這麽想的。”
他目光狀似不經意地從她身上掠過,然後擡手點擊選擇“返程”的指令。
“不想無功受祿?”
衛珈擡眼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那就給你點別的事情做。”他似笑非笑。
赫沉終于知道自己在不悅什麽。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副極為“識時務”的模樣,除了涉及一些特別的問題她會像刺猬一樣争論,其他時候都刻意地“順從”。
還是當初她毫不掩飾地跟那些士兵對峙比試射/擊的時候更順眼。
狡黠,冷然。不掩藏鋒芒。
“什麽事?”衛珈心裏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兩個月後是基地士兵的季度考核,”赫沉看向她,“只要你能拿到C評級,你就能繼續破譯你的密碼,并且能得到所有你父親的資料。”
“參加季度考核?”
赫沉不置可否。
“可是你之前明明答應過——”
“我反悔了。”他好整以暇地開口,一臉坦然地打斷了她的話。
出爾反爾!衛珈心裏咬牙。
明明剛答應過可以繼續破解密碼,結果轉眼就附加了條件。
達到C評級?且不說這個等級是根據仿生人士兵的水準制定的,單從字母C上面只剩A、B兩個字母這一點來說,這件事對她來說也絕對不會簡單。
可她沒得選。況且還能拿到父親所有的研究資料,不管對破譯進度有多少益處,但至少聊勝于無。
飛機已經開始降低飛行高度,準備着陸。赫沉慢條斯理坐回駕駛位上。
“你最好在着陸前回答我。”
衛珈深吸了一口氣,沒辦法,只能先答應:“好,我答應。”
駕駛位上坐着的男人正擡手重新戴好軍帽,聞言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
“但是這本身并不公平,他們的體力本身就遠超過我,更何況平時還一直接受訓練。”她開始試圖跟他談條件。
“想訓練?”他側過頭,衛珈的角度正好看見他輪廓深刻的側臉,“我可以親自指導。”
從浴室出來後,衛珈忽然覺得有些渴。
想喝水需要下樓去廚房。雖然整幢別墅都是恒溫并不需要穿太多,但是衛珈看着身上的衣服還是有些遲疑。
昨天住進來時衛珈就向冉樂詢問過,得知房間裏并沒有監視器這種東西,但是她已經養成習慣,即便在卧室裏也穿得格外注重隐私。
——當然,更衣室裏也沒有出現任何暴露的衣服,包括睡衣。所以她身上的白色睡裙包裹得非常嚴實,連手腕都被垂下的袖口邊沿給蓋住了。
衛珈想了想,還是拿過一件長毛衣外套披上。
她推開門,卧室門前智能地自動亮起柔和的淡黃色燈光,
一樓同樣亮着燈所以得以照明,衛珈放輕腳步走進廚房,從櫃子裏拿出玻璃杯放在飲水器下,再輕輕觸了觸光屏上的圖标。
安靜的廚房裏頓時響起水柱落在玻璃杯裏的流水聲。
沒多久,飲水器自動停下,衛珈端起來喝了幾口,溫水頓時緩解了幹渴。
忽然,她聽見一陣腳步聲。
好像是走在樓梯上,大概是在往上走……可是她剛才怎麽沒看見一樓有人?
衛珈皺了皺眉,背後泛起涼意。
等等,冉樂不是住在一樓?
她心裏忽然冒出幾分好奇,于是端着水杯小心走到廚房門口,別墅內的柔和燈光下,正好能看見一抹纖細窈窕的身影走上二樓的最後一級臺階,而且看樣子還要繼續往上走。
腳步聲也沒有停。
衛珈愣在原地。
剛才不算太明亮的燈光下,女人光潔的後背一覽無餘。
冉樂去找赫沉了?
衛珈覺得自己大概明白了冉樂是要去幹什麽。
仿生人有生理需求再正常不過,雖然她在指揮部時沒見過赫沉身邊有過什麽女人的蹤跡,但是并不代表從來沒有,或許只是恰巧她沒有看見。
事不關己,衛珈沒去多想,只是撞見這種事多少有些不自在。她在廚房裏稍稍站了一會,估計冉樂應該已經上了三樓之後才放輕了腳步快步走了出去。
然而剛走到客廳中央時,她忽然聽見樓上傳來一道冷冷的低沉嗓音。
“滾!”
衛珈吓了一跳,趕緊擡頭。
站在客廳擡頭就能看見二三層的走廊與房間門,此時三樓赫沉的卧室門正開着,他人站在門口,臉色冷且陰沉。
站在他面前的冉樂手忙腳亂地提起裙子的肩帶挂在肩膀上,然後不敢再停留,轉身匆匆就走向樓梯口。
赫沉轉身準備回房時,正好跟樓下的某一束視線撞在一起。
他漠然地看着她。
柔和的燈光下靜靜站着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女人,白皙的臉頰兩側是柔順蓬松的長發,她手握着玻璃杯,正怔愣地仰頭望過來。
一瞬間,怒意消退了些,但是随之而來的卻是一股莫名的煩躁。
他原本很少出現煩躁一類的情緒。
又是因為她。
衛珈回過神,覺得自己還是趕快回房為好,于是趕緊收回目光轉身走上樓梯,結果跟下樓的冉樂撞個正着。
對方臉色發白,形容狼狽。
“你……”衛珈有些尴尬,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沒想到會撞到這一幕,還以為是赫沉讓人過去的,現在看來……
冉樂想笑,然而她臉上雜糅着難堪、後怕和不甘等等神情,加上笑容顯得有些扭曲和勉強。
她看着面前柔弱得仿佛不堪一擊的人類女人。
喬易上将叫她來服侍指揮官的時候她高興又期待,因為這是一種榮耀。而看到衛珈時也沒在意,她認為她們兩人的存在并不沖突。
但冉樂沒想到的是指揮官讓她……滾。
她被基地研究所生産出來,不論哪一方面都非常完美,指揮官怎麽會拒絕她?難道就因為這個人類女人?
“我沒事。”冉樂垂眸低聲道,然後就要從衛珈身邊經過。
——卻忽然又停下了步子,她轉身輕聲問:“衛小姐,你覺得人類比得上仿生人嗎?”
衛珈一愣,但是沒等她回答,身後就已經再度響起腳步聲。
冉樂徑直下了樓。
“你馬上,把人弄走。”三樓卧室裏的赫沉面色冷然。
一邊說,一邊擡手扯下領帶,然後解開襯衣扣子。
通訊器顯示出喬易的全身影像,他不敢擡頭,恭敬地應了聲。
下一秒,通訊被切斷了。
喬易盯着面前暗下去的通訊器,有些頭疼地閉上眼。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把赫沉看成郝沉的,好沉……我第一反應就是女主要被壓死了(捂嘴)
哈哈哈今天霸總沉的名字又被盆友們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