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若晴一下子來了興致,“你當過幾年兵?什麽兵種?”
“特種兵,”莫晉亨平穩地扶着方向盤,“只當了一年。”
“一年?怎麽這麽短?”
“發生了一些事,後來,我就提前退伍了。”
莊若晴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什麽事?”
莫晉亨斜眸看了她一眼,沒接話。顯然,他不想進行這個話題。
莊若晴也沒生氣,因為眼前人曾經當過兵,突然對他另眼相待了。
一陣陣雷聲響過,夜空飄下雨滴,風擋玻璃一片模糊,可見度最多十米。
莫晉亨打開收音機,據交通臺播報,今天晚間會有中到大雨,前方路段因為幾車連撞,全線堵車。
“咱們繞小道回去,時間比較長,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一會兒。”他從來都是個霸道的人,不問別人意見便自作主張。
雨越下越大,車越開越慢,莊若晴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根本睡不着,無意瞥見中央後視鏡上的一個彩泥挂件,雖然樣子很醜,但還是能一眼看出是一個年輕女人。
“好難看啊!”莊若晴上手摸了摸,下意識出聲。
莫晉亨低笑出聲,“千萬別讓思冕聽到,他會生氣的。”
“這是思冕做的?”
他點頭。
莊若晴仔細端詳彩泥,“手法有些笨拙,不過顏色搭配很好,思冕這麽大的孩子能有這樣的作品實屬不易。”
莫晉亨柔和地望她一眼,“你好像很專業。”
“算不上多專業,我小時候學過一些,也遺傳了莊家人的優點,小妹泥塑做得也不錯。”莊若晴又認真瞧了一陣,“這個女人是誰?思冕的媽媽?”
眉間一抖,他說:“不是,是嘉初的媽媽。”
莫思冕那時還很小,有一年莫晉亨過生日,他見二叔一個人孤苦伶仃,還不肯交女朋友,便找了二叔的結婚照,把上面的女人做出來當做生日禮物。
莊若晴撫摸的動作一滞,心突然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不是滋味。
“你前妻真漂亮,你女兒很像她。”違心的贊美。
莫晉亨沒有吭聲,只是用餘光看她,眸子浩瀚如星海。他不知道怎樣回答這個問題,難道要說謝謝嗎?
“嘉初媽媽是個很溫柔女人吧!”莊若晴五味雜陳,卻還是客氣地套話,“你們男人就是花心,明明家裏有妻有子,在外面卻依舊風流快活。”
這算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了!
莫晉亨輕笑,突然覺得她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也對,他們之間有十二歲的年齡差,整整差了一旬,她在他面前可不就是個孩子嗎?
和思冕一樣,莊若晴的那點小心思寫在臉上,卻偏偏拐着彎兒地說話。
他明白她的意識,無非就是想知道自己的離婚原因。女人如果在意一個男人,自然想探究他的過去,尤其是婚史。
兩人目光投相交,莫晉亨神色鄭重,“我不喜歡評價任何人,我只能告訴你,我是個對感情非常專注的男人,對人對事問心無愧。”那是他的奇恥大辱,經年遠去,在記憶中留下醜陋的傷痕。
莊若晴陷在他的回答中,一時無語。
過了一會兒,莫晉亨問:“你和那個添油怎麽樣了?”他是單身狀态,對有興趣的女人自然開門見山。
添油?莊若晴無力一笑,看來是小妹說的。
“我也不知道。”她有些自嘲,“我甚至不知道我們現在算是什麽關系。”夫妻還是同居?
莊若晴眼眶含淚,“在我被全世界遺忘的時候,在我面臨困境的時候,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曾經是待我最好的人,可現在,他也是傷我最深的人,愛有多深傷有多深。”
晶瑩的眼光睨向窗外,她的思緒飄回到很久以前,那些畫面雖然被擱置在歲月中,卻永遠也無法抹去。
第一次離家出走,沒有人發覺,是韓天佑奔波一晚上,最終在學校後身的小樹林裏找到她;第一次被迫辍學,是韓天佑賣了董蘭值錢的首飾幫她交上學費,她走進教室的同時,他卻受着家法跪在父親的遺像前。
最忘不了的那次,是北京的某個酒吧包房,莊若晴被三個男人圍在中間,為首的青年喝得醉意熏熏,不顧她的呼喊,将她的衣服撕成碎片,在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以為自己将失去童貞之際,他卻奇跡般出現了。
韓天佑帶着滿身戾氣,揮舞板凳将其中二人打倒,為首之人撲上來,他又随手抄起一只酒瓶狠狠敲在對方臉上。
鮮血四處噴濺,他和她都吓傻了,一路狂奔,不知道怎樣回到住所。
“那個人死了嗎?”她哭着問。
他抱着瑟瑟發抖的她,一遍遍安慰,“不會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誰知不久之後,警察就找上門來。
韓天佑在警車上紅了眼眶,莊若晴追在後面邊喊邊哭。
他說:“晴晴,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等我。”
她說:“天佑,我會等一輩子,我還要救你,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可是,事實竟是這般殘酷,強.暴莊若晴未遂的三個男青年竟然都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為首的更是赫赫有名的狄家公子——狄梓華。
狄少面部重創,縫了八針,右眼視力也受到損傷。
狄家是高門大戶,狄梓華的爺爺狄遠坤更是軍界中一位響當當的人物。
警方對此案高度重視,韓天佑以重度傷害罪即刻收押,不僅要被學校開除,等待他的更是漫長的牢獄。
正是由于這場悲劇,莊若晴只身前往英國,為了韓天佑的後半生,她義無反顧地為莊雲捐獻了自己的卵子,才有了小妹……
一張紙巾遞到莊若晴眼前,她愣了愣,竟發現車窗反射中,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淚濕滿面。
“謝謝。”她收起傷悲。
莫晉亨臉色難看,目光深沉難懂,“人不能永遠活在記憶中,過去的恩惠撫不平現在的傷害。”任何男人也無法忍受心愛的女人當着自己的面,追憶另一個男人時流淚。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和他分開。”那時的歲月靜好,那時的患難與共,讓她放不開這份執念。
有些事莫晉亨感動身受,“有一天,當你發現愛情和親情友情的多重背叛,該放手時你就會毫不猶豫地把五指分開!”
聽出莫晉亨的話裏有話,她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莊若晴想到莊雲和小妹,又一個問題呼之欲出。
“莫總,跟你打聽一個人。”
“誰?”
躊躇半天,她滿臉希冀地問:“你認識莊雲嗎?”
“莊雲?”莫晉亨默念兩遍,轉頭看她,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