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響起,她的前輪恰好卡住他的,而他因為慣性而猛地向她撞去!堅硬的骨骼和肌肉撞得她悶哼一聲,踏板上的左腳立刻應激落地,晃了晃,居然撐住了。
“沒事吧!”他連忙伸出右腿穩住自己,焦急地握住她松動搖晃的把手,視線落在她龇牙咧嘴的表情上:“撞到哪了?”
“沒……沒事……”她汗流浃背——難道她能告訴他……你撞痛了我的咪咪?
他迅速跳下車,把兩輛車都靠邊停好,旋即開始馬不停蹄地尋找她的傷處,終于在膝蓋處看見一絲可疑的灰黑,輕輕捏了捏——
“啊!痛痛痛痛!”她頓時鬼叫起來,剛才光惦記咪咪了,壓根兒沒注意到這裏!
“坐下。”他的口氣如命令般不容辯駁,雙手更是馬不停蹄地卷起她的牛仔褲,終于在膝蓋看見一處微微滲血的擦傷,看情形應該是被他的踏板蹭的。
忽然有微微愧疚,他不自在地咳了咳:“呆這兒別動。”
“哎!不用!哎……”看着他漸漸跑遠的背影,她只好乖乖坐着看自行車,卻忽然發現她的落腳點正是一處極其完美的觀景勝地。從這個角度不但能看見漫山遍野的紫色莊園,還能看見近處淳樸而別具特色的農家小屋。這一切與遠方深淺不一,層層疊疊的花之梯田交相輝映,美得就像走入了畫裏。而夾雜着幹草香味和煦暖風正溫柔地迎面拂來,牽動發絲陣陣蕩漾在額前頰側,舒服的感覺更是讓她不覺閉上眼……
當衛庭賢拿着剛買來的濕紙巾和創可貼出現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渾然天成的畫面——雖然此刻的她未施脂粉,肉嘟嘟的臉上卻泛着一層淺粉色光輝,光裸結實的小腿同腳邊的無名野花莫名相稱,飛舞的發絲更是讓這畫面顯得更加生動自然。
剎那間竟有微微失神。
看她幸福得幾乎要睡過去,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提醒她。聞聲她趕緊把手腳收攏,自動自發地去拿他手裏的創可貼,嘴裏還嘟囔着:“其實不用那麽煩,又沒啥大事兒……”
他卻兀自蹲下,握住她的小腿開始做簡單的清理工作,令她驚恐萬分的是他這姿勢還是個标準的“求婚跪法”,頓時讓她鴨梨很大!!
不過,呃,YY無罪是吧?她不覺開始腦內小劇場……呃……嗯……瓦咔咔~~~
“我忽然發現,你和這裏很配。”
“诶?”他這是在和她聊天咩?好受寵若驚!不過內容不怎麽好就是了……是說她很村姑的意思麽?=_=///
“哎哎哎哎!”那包濕紙巾似乎略帶刺激性,摁在傷口上會一跳一跳地疼。
“必須先消毒。”他冷血地瞥了她一眼,手裏的動作依然繼續,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他的手勁似乎輕了不少。
可是這樣的他……真的好溫柔。望着他專注的眼神和動作,她的心驀地一動。
待到終于把傷口清洗幹淨,他低下頭開始認真地幫她貼創可貼,于是在她的視線裏只剩下烏黑發間一朵發旋,這是比他矮了不少的她幾乎從未關注過的部分——小小的,精致的,看起來那麽細白潔淨,仿佛屬于一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少年。
“等等!那個……等等!”她下意識想去包裏拿自己的随身繪本,卻猛然意識到自己今天為了輕裝上陣沒背包——額啊死了!她一拍腦袋,各種悔恨噴湧!這靈感突顯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啊尼瑪!><
“你有沒有紙和筆?!有沒有?!”
他一頭霧水,而他一身利落裝束也直接昭示了她這個要求的無望,于是她開始猛翻自己的外套口袋,忽然翻出一支小小的棍狀物體,拿來定睛一看——哈!這不是Sophie那天硬要送給她的眉筆麽?
真是救星!既然已經有了畫筆,那現在缺的就只有畫布了!她四下一打量,忽然對他潔白的運動外套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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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頗為優雅浪漫的Mas de Tourteron內,一桌美食已然各種狼藉。一個東方女子正抱着一件男式運動服喜滋滋地反複翻看,而她對面的東方男子則冷着一張臉,渾身透出一股名叫“無可奈何”的氣場。
“嘿嘿,真的好看!”她越看越陶醉,拿起面包沾了滿滿一坨大蒜美乃滋塞進嘴裏狠咬一大口:“肯定會大賣你信不信?”
他被那濃烈的大蒜味熏得一凜,不動聲色地向後挪了兩寸,姿态優雅地品了口自己的馬賽魚湯:“我是否應該表揚你旅行仍不忘工作的敬業态度?”
“那就不用了,”她完全聽不出這話裏的諷刺意味,依然樂呵呵:“只要別讓我賠你的衣服就好。”
他挑眉,一道死光射過去,她立刻改口:“我可以賠你幹洗費,嘿嘿……”
雪白運動服被深灰色眉筆畫了整整一背脊的圖稿——幹洗還有意義麽?他擰緊眉頭,拒絕再和她搭話。
看他這副摸樣,她頓時良心發現,于是把牙一咬:“大不了我賠一件給你!去商場,随你挑!”
反正這些天吃他的喝他的,她也多少有點不安,不如借此機會還個禮?她在心中默默盤算着自己換的那些歐元夠不夠花,簡直想到有點出神——
“走吧。”他卻兀自起身結賬,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鄉村有個通病是晝夜溫差大,這白天還暖風習習的,晚上乍一走出餐廳居然把她冷得一激靈!只能慶幸身上有件長袖外套可擋風。她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衣服,卻猛地反應過來——
不遠處的衛庭賢只穿了件短袖Polo衫,作為一個大男人當然不能因為寒冷失态,他只能加快腳步,同時暗暗咒罵居然會陪她一起瘋的自己,眉頭幾乎擰出個川字。
“你……冷不冷啊?”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他沒回答,只是冷着臉加快步伐,速度快到她幾乎追不上。她只能一路小跑:“哎,要不你先湊合着穿吧……大晚上的又看不清,沒人笑話你……”
他冷冷瞥她一眼,成功讓她噤聲。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走了一段(其實是一個走一個跑),又一陣森冷森冷的夜風刮過,她覺得自己連脖子都起了雞皮疙瘩!當下也不知是被雷劈了還是被外星光束射中,她居然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上去,從身後一把抱住他——
一秒,兩秒,三秒——
此刻已然恢複清醒的田如蜜立刻被自己這驚天動地的行為吓到思維停擺!而衛庭賢忽然停住的腳步和僵直的身軀,也說明了他此刻的極度震驚,随着沉默的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無可避免的尴尬也在悄然蔓延……
“嘿嘿……嘿嘿嘿……”她幹笑了幾聲:“這樣……那個,有沒有暖和點?”
他依然靜止不動,就在她以為他已經氣昏頭時,他忽然轉身幹淨利落地拿走她手裏的“繪圖外套”,一言不發地穿上,然後繼續朝前走。
她也趕緊跟上,只是這忽然沉默下來的感覺……怪怪的。
他利落地跨着大步,卻無法忽視心頭那因為震撼而忽然加速的心跳,盡管已經和她拉開些許距離,但方才那極其柔軟而溫熱的觸感卻水蛭般吸附在他背上,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直至整個大腦被那種要人命的觸感完全包圍,身體竟奇異地燥熱起來——
見鬼,他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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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當田如蜜被他一路帶到市中心的Shopping Mall時,才驚覺自己良心發現時的提議似乎得到了采納——可是蒼天啊大地啊!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說好嗎?不要這麽認真嘛啊啊啊啊~~
他卻像是完全聽不到她內心的吶喊,兀自悠然地東看看西看看,偶爾試一件出來,卻怎麽穿都像個模特似的,各種俊帥有型!讓她連“這件不太合适”的托詞都死活說不出口。可他随便拿一件都是高檔貨啊!一開始她看到價簽,還微微松了口氣,可下一秒立刻驚覺不對——這是歐元啊啊啊啊!!一比八啊有木有?!标500的實際是RMB4000啊啊啊啊!
沒看幾家店她就已經被吓到脫力!雖然明知自己擁有一個“肖家大小姐”的身份,但她怎麽可能去花肖定邦的錢?所以這個金光閃閃的頭銜真是毫無意義,她田如蜜依舊是個窮酸雞賊不上臺面的高級打工妹,怎能不心疼到內牛滿面?
她眼睜睜看着他拿了件淺藍色運動服交給專櫃小姐,心中依然在暗暗祈禱這位帥氣又貴氣的衛少爺只是和自己開個小小玩笑,屆時他一定會潇灑萬分地用金卡攔住她摸向自己寒酸錢包的手,居高臨下地微笑:“你覺得我會真的讓你付錢麽?”
可事實證明,這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T_T
摸着驟然癟下去大半的錢包,田如蜜的心都碎了!她拖着沉重的腳步蹒跚在琳琅滿目宛若春意盎然的錦衣華服中,心卻整個處于白雪飄飄的寒冬時節,直到一個雪白的仙子忽然輕盈地飄到她面前——咦?
嘩!
那是一件雪白的薄紗睡裙,十分簡潔的寬大不收腰款,感覺就像一條大擺長裙接上了兩條同款材料的寬絲帶,絲帶在肩頭打了兩個蓬松可愛的蝴蝶結。但那質地她卻不知該如何敘述——那純正到沒有一絲泛黃的雪白絹紗,那薄如蟬翼的無數層層疊疊,每一層似乎都躲進了幾縷微風,使得整件睡裙看起來就像要騰空飛起……
不過,睡裙要這麽好看做什麽?完全沒有實用性嘛。她努力說服着自己,卻怎麽也挪不開腳步——
“你要這個?”
她還來不及說“不要”,他已飛快取下衣架在她身上比了下,并迅速得出結論:“應該能穿。”
她驚呼着想要阻止他讓專櫃小姐包起來的行為,卻又不敢在這種高級地方表現得太丢人現眼,只得偷偷扯他的衣擺:“我不是要那個……我只是看看……”
“不要?”他的嘴角難得戲谑地上揚:“可你都快流口水了。”
“……”她繼續猛扯他的衣擺,尴尬欲死:“不要!我……我已經沒錢了……”
“這是回禮。”他幹淨利落地扯下她瞎扭的手,鎮定自若地把金卡遞給正在一旁等待的專櫃小姐——
她在心中哀嚎一聲,只能頹然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