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都涼了,這是怎麽回事?!
她想找人問,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普通的亂,根本就沒人搭理她!她抖着手不知所措,只能一遍遍暗示自己冷靜……冷靜……
剩下的時間她勉強把T恤完好的正面裁成一件公主風的收腰上衣,削大的領口恰好露出鎖骨,而袖口的抽繩則制造出泡泡袖的效果,但這樣根本不夠!比賽比的是創意和時尚,這麽普通的設計根本泯然衆人!更何況後面還整個一團糟——
忽然她腦海中靈光一現!對了!不是宮廷風麽?那幹脆把後面撕成細條,做成交替綁帶不就行了?
時間還剩2分鐘!她的雙手因為緊張而無法抑制地顫抖,再加上布料實在太薄,居然不小心撕下好幾根!正當她一團亂時,一陣象征時間已到的鈴聲忽然鼓噪——
怎……怎麽辦?
******
眼睜睜看着她在後臺的手忙腳亂,衛庭賢連自己都沒察覺地握緊了桌面,直到旁邊的評委忍不住出聲提醒,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幾乎要站起來!他趕緊若無其事地坐下,用咳嗽的動作掩飾尴尬。
一秒也不容延宕,此刻所有選手已經被集中到舞臺中央。田如蜜無可奈何地站在衆人身後,雙眼低調望向地面,雙手卻暗暗背向身後——
是的,在最後關頭,她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把別針捏在手裏。其實當時根本沒有任何概念,只是情急而為之。但此刻,她忽然有了主意——
斷了的布條,可以用別針別上去!
一號正在展示,然後是說明,緊接着評委加以點評,然後二號依此類推……她必須掙分奪秒,卻實在看不見,以至于翻飛的手指已被尖銳的別針紮到幾乎失去知覺!她只能偷偷把手指含進嘴裏,生怕衣服被沾上血跡……
疼痛一次次刺激着她緊張到近乎麻痹的神智,她并非不怕痛,可到了這樣的危急關頭,大腦裏像是忽然生出一股驚人執念,真氣般為她護體!讓她對自己忽然狠絕——
加油,田爺你行的!
嘴裏淡淡血腥味在蔓延,耳邊傳來評委對四號的欣賞和贊美,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心跳欲裂!她加速讓手指一陣上下翻飛,終于追着趕着把最後一根布條釘上後腰——
“下面有請五號為我們展示她的作品!”
如雷掌聲讓她一陣恍惚,手指在深色牛仔裙上搓了搓,她深深提口氣,雖然從來不知臺步為何物,但此刻她的正前方正是衛庭賢,而他正認真望着她,眼神裏沒有半分輕蔑或忽視,那樣專注,那樣溫和,那樣穩定——
全身血液都鼓噪着要向外湧,她硬是屏住一口氣,昂首挺胸地把步子踏出去!把他當作燈塔奮力前行,然後閉上眼,一個轉身——
場下并沒有預期的哄鬧聲響出現,而是一片寂靜。她心中更是忐忑,因為她根本不知到後面是什麽狀況——
直到幾聲熱烈掌聲響起,氣氛才瞬間蔓延開來,變作全場雷動掌聲!
幾位評委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對她別針配宮廷式綁帶的組合充滿新奇嗟嘆,朋克淑女風?搖滾宮廷風?真的很特別!
唯有一人自始至終保持沉默,視線因為那難以察覺的微弱血跡而忽然沉黯。
此刻,衛庭賢心中充滿震撼——為這件在不公平競争下誕生的驚豔作品,更為她無論如何都不放棄的鐵血精神。
那件T恤有問題,他不知道她是否已察覺到,但在他眼裏卻毫無疑問。
她知道不可能,卻還是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努力到底。
他靜默無聲,黯色雙眸卻暗流湧動,欽佩之情悄然而生。
十位選手展示完畢後,原本定下的現場打分環節卻生變,忽然被調整為不透明打分制——選手繼續歌舞升平,直到最後才會用充滿懸念的方式直接通知去留。而衛庭賢,幾乎在聽聞賽制變化的第一秒,就明白了主辦方的用意。
中場休息十五分鐘,他躲開鼎沸人聲在樓梯口默默抽了支煙,缭繞煙霧,仿佛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在狹窄空間裏揮散不去——他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怎麽了,更為自己此刻的瘋狂念頭而瞠目結舌——他想幹什麽?他瘋了麽?
嘴角揚起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他忽然扔下煙頭,徑直走入行政區的貴賓休息室。
“進來。”肖定邦正氣定神閑地通過電視牆關注着直播,見到來人時微微一愣:“有什麽事嗎?”
******
最後的結果讓觀衆都大跌眼鏡,對于主辦方來說卻并無懸念。而最受歡迎選手居然在第一場就遭淘汰這樣的“出乎意料”,誰說不是一個推動收視的好話題呢?
田如蜜本人倒是異常平靜,因為早知道衛庭賢和蘇遙的淵源,所以并無意外。只是一口氣忽然松下來,整個人驟然覺得乏力。她并不想哭,即使身邊的蘇遙哭得梨花帶雨,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只想立刻飽餐一頓,然後睡死過去的念頭……
“這樣的結果……太出忽大家的意料了。”主持人作惋惜狀:“你有什麽要對大家說的嗎?”
她昏昏沉沉地說了幾句感謝家人來現場支持的話,沒想到主持人卻忽然雞血上身,硬是要把她的家人叫上舞臺,于是除了內斂含蓄的田父外,田姿姿和田母都被當場拉了壯丁。
本來沒什麽,可一見到久別的媽媽和姿姿,她完全無法控制的一陣鼻酸:“媽,我……對不起……”
“說什麽傻話!”田母也紅了眼眶,眼裏湧動着田如蜜很久未曾見過的東西:“媽媽為你驕傲,媽媽一直都覺得……你是媽媽的福氣……”
“媽……”她覺得喉頭像是被誰塞進了硬塊,哽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夠了,什麽狗屁的冠軍亞軍!有母親這句話她就夠了,真的夠了……
“姐……”沒用的田姿姿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母女三個抱在一起,頓時構成了當日舞臺上最感人肺腑的畫面,全場觀衆都心有戚戚焉,有兩個眼窩淺的已經開始抹眼睛。衛庭賢依然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幕,用最淡然的表情,壓下心底深深的無能為力。
只是此刻在另一處,有人正因為實況轉播的畫面,而震驚到幾乎失去了反應能力——
******
輝煌過後一切歸于平寂。田如蜜淡定地收拾着行李,唉,還挺舍不得這高級套房的,住得可舒服了,水又大又熱,還有美人作陪——唉~都過去了~往事不可追~
不過沒想到她田如蜜居然能混進十強,真是做夢都能笑醒!她美滋滋地想——不知道這個頭銜能不能給她加個持,讓她能頂着那見不得人的高中畢業證書謀得一分優職?
門鈴忽然響起,她便很自然地過去開門,貓眼裏的人卻讓她一愣——衛庭賢?
“那個……蘇遙在洗臉呢,”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髒:“你進來等?”
心裏卻暗暗腹诽:比賽還沒結束呢,有這麽想她麽?都不怕被人看見。
心情莫名遭到破壞,她正想繼續整理,卻冷不防被他捉住手臂,驚到差點竄到天花板——
“自己消消毒。”他往她手裏塞了些東西,似乎是藥和創可貼,語氣尋常,仿佛天經地義:“否則化膿感染會很麻煩。”
她在喉口做了好幾次練習動作,才成功發出“哦”的單音節。但大腦依然一片混沌——他,他怎麽知道她手指戳傷了?
那無數細密而疼痛的針孔,此刻卻仿佛集體溢出暖流,弄得她指尖陣陣發癢發燙——她尴尬地收起食指,手掌在褲子上無意識地搓了又搓:“那個……謝謝……”
此時蘇遙正好步出盥洗室,見到他的剎那也懵了懵,臉上驟然劃過一絲喜悅神采,卻因為兩人間莫名的暧昧氣氛而忽然演變為茫然。
“庭賢?我——”
他卻徑自面向田如蜜:“不介意的話,借一步說話。”說着,轉身就走。
他人高腿長,田如蜜追得氣喘籲籲,結果一個剎車不及差點撞進他懷裏——整個點殺加抱死才勉強控制住,吓得她心尖兒顫!
“我說你這樣不太好吧?她誤會怎麽辦?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呗。”她平了平氣,這才把話說利索。
他微微皺眉:“誰誤會?”
“蘇遙啊,”她壓下隐隐心酸,無所謂地露出“別裝了”的神情。
他眸色一黯:“我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呃……”她一愣,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我不知道你們怎麽了,但你們應該還是喜歡對方的吧?其實這年頭呢,回頭草也不是一定不能吃……”
“我說了,我和她沒有任何關系。”他咬牙從齒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迸出,深沉怒氣不言而喻。
傻子也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怒,她趕緊哆嗦着乖乖閉嘴。
他皺眉看着她,本來一直在暗暗盤算話要如何出口,此刻卻被她搞不清楚狀況的言辭搞得愈加煩躁,以至于遍尋不着開場白,只好幹脆直入主題——
“一周後,過來上班。”
“……啊?!”
田如蜜張大嘴,瞬間癡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