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媽媽，我好痛
蘇雲舟和沈戰野被送到兩間相鄰的搶救室裏。
外面，沈平津還沒趕來，只有蘇晉南與梅雪芬坐在椅子上，皆是神色凝重。
“蘇晉南我告訴你，我女兒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
她哽咽着說道：“當初女兒要報考什麽石油勘探專業時，我就極力反對，你想要報效國家我不攔着，可你不能讓我女兒……”
“這次出海也是，我就不同意，你非得說你蘇晉南的女兒不是孬種逃兵，結果呢……你差點害死自己的閨女！”
梅雪芬泣不成聲，她擡手，在丈夫後背狠狠捶了幾下，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是我的錯，都怪我！”
蘇晉南嘶聲說道，神色也是格外痛苦。
當初，就該讓女兒報個經濟管理類的專業，将來把她安排到自己身邊工作，做機要秘書也好，去機務連也行，在他眼皮子底下，還能出什麽事？
從臺風預警開始，從最後一批撤離人員名單裏沒有女兒的名字，從沈戰野打電話要求沈平津協調他跟着救援直升機去救人，他就知道女兒真的有危險了。
不敢告訴妻子，不敢告訴家中的老人，他一個人承受着煎熬，一宿一宿不敢睡覺，生怕得到什麽噩耗。
救援直升機飛回來時，他滿眼期待等着女兒下飛機，可結果呢？
當那個叫龔兵的工人流着淚說“蘇工放棄逃生的機會，去救他丈夫”時，他的心陡然跌落到谷底。
那個平臺的情況他是知道的。
隐患重重，似乎根本沒有希望承受那麽大的臺風侵襲。
整整一夜啊，他就那麽站在海邊，任由海浪拍着他的臉，臉上滿是水漬，不知道是海水還是淚水。
天亮時分，臺風終于離開。
當救援隊傳來“蘇雲舟和沈戰野都活着”的消息時，那一刻，他的腿腳酸軟，竟不受控制跌倒在地，極為失态。
直至親眼看到女兒下飛機，直到女兒昏迷前喊了一聲“爸爸”，蘇晉南終于覺得，自己還活着！
于是他這才給妻子打了電話，通知她來醫院。
任憑妻子如何埋怨指責，蘇晉南也沒有反駁一句。
沒什麽可說的，這是他做父親的失職，哪怕被妻子抽幾個耳光，也是他應得的。
不多久，沈平津也趕了過來。
“阿舟還好吧？”
他第一句話不是關心自己的兒子，而是先詢問蘇雲舟的情況。
“阿舟情況還好，醫生初步診斷是受驚受冷後引發的高燒，反倒是戰野多處骨折，怕是要遭不少罪！”
沈平津坐在椅子上，沉聲說道：“戰野是男人，是軍人，他吃苦受罪已經習慣了，沒多大關系，阿舟沒事就好！”
雖說虛驚一場，卻讓兩家人頭一次感受到恐懼，尤其是沈平津與蘇晉南。
這二位在戰場厮殺過的英雄，他們幾乎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早已見慣了生死。
可這次卻被吓得不輕吶。
“老了！真是老了！”
蘇晉南嘆息一聲，看着緊閉的搶救室大門說道：“以前生死對我們來講，根本就不叫事兒，可這次……老沈，我們不服老不行咯！”
“真要是遭遇生死，我寧願自己送死，也盼着孩子們能好好活下去！”
沈平津抹了一把臉說道：“從戰野他媽媽去世那天開始，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沒了意義。”
不多時，蘇雲舟率先從搶救室裏出來。
她已經清醒，打完退燒針之後，體溫也降下來。
“戰野呢？他怎麽樣了？”
一出來，她抓着父親蘇晉南的手腕焦急問道。
梅雪芬落淚責備道：“你自己都什麽樣了，還操心別人做什麽？蘇雲舟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一個項目那麽多人，而且那麽多男人，怎麽就用得着你一個女人去送死？你這麽喜歡逞強嗎？”
聽着母親責備的話，看着母親落淚的眼睛，蘇雲舟憨憨笑了。
她伸手握住母親的手，語氣裏帶着委屈。
“媽，我好痛哦！”
這簡單幾個字，瞬間平息了母親的怒火。
梅雪芬顧不上再責備女兒，她忙探手去摸女兒的額頭，焦急說道：“怎麽回事？哪裏痛？是不是傷到哪裏呢？”
搖了搖頭，蘇雲舟張開雙臂，像是個索要擁抱的小孩子。
“媽，你抱抱我，你抱一下我，我就不痛了！”
聽到這話，梅雪芬無奈嘆息。
她俯身緊緊抱着女兒，在她額頭親了下。
“你這孩子喲……等你好了，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蘇雲舟卻笑。
她将臉埋在母親懷中，撒嬌道：“等我好了，你也舍不得收拾我！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
“少給我戴高帽，我不吃你這一套！”
梅雪芬裝出生氣的樣子，卻到底沒有再說重話。
“阿舟，你先回病房，戰野估計還得做手術，沒這麽早出來！”
看到蘇雲舟安然無恙，沈平津長長松了一口氣。
“沒關系，我就在這裏等他出來！”
蘇雲舟執拗說道：“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哪怕是死亡，也無法将我們分開了！”
沈平津本還想再勸幾句，然而蘇晉南卻說道：“老沈，就聽孩子的吧！”
他擡手摸了摸女兒的臉頰說道：“經歷這麽一遭也挺好，起碼讓他們知道彼此的重要性，也能更加珍惜未來的時光！”
人啊，總是在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一旦要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別等沒了，才知道什麽是沒了！
沒人再說話，大家一起在外面等着，與沈戰野隔着一扇門，無聲陪着他，共渡難關。
沈戰野的傷情遠比大家想象的嚴重。
他從三米高的臺子跌落，胸椎、腰椎、還有肋骨與雙側肩胛骨都受到重創。
而且骨折的肋骨戳傷了肺葉，若是臺風再繼續肆虐一整天，若是沈戰野得不到及時救治，只怕他真的就……
手術進行了六個多小時，直到傍晚時分，醫生才出來交代病情。
“很難想象，病人是靠着什麽樣的意志力撐了那麽久，那種創傷帶來的痛楚，絕非是幾顆止痛藥能緩解的！”
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個奇跡。
蘇雲舟的眼眶有點濕潤。
她看到門打開，看到渾身插滿管子的沈戰野被護士推了出來。
這一刻，她笑中帶淚……
